文/卫扶离
恙，是噬心虫。
恙字的本义，是“忧”和“病”，古人相访会晤及通信问候时说“无恙”，即是“无忧”、“无病”的意思。隋大业三年，倭国遣朝贡，其国书便有“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云云，隋炀帝览书大是不悦。
但东汉应邵在《风俗通义》里却说：恙，是一种“噬人虫”，它“善入人腹，善噬人心”（因此我们也可以称其为噬心虫）。在上古之世，人类还处于野居露宿时代，深受恙虫之害，以为大患，因此互相慰劳时就说：“无恙？”问的是有没有恙虫作怪，而不是问有没有病。
托名东方朔著的《神异经》则说：北方有一种野兽，其形状如狮子，吃人。人被它一叫就会生病，此兽名?。?兽经常闯入人家，百姓深受其害，天帝就把它迁徒到了北方大荒之中。
这种大型的?兽和恙虫应该不是同一种生物。照《风俗通义》记载看来，恙虫应该是不会太大的，所以才能在人们不知不觉中进入到人体内，并且寄居人腹中相当长一段时间，人们对恙虫入腹也能察知（或许进入人体后，变大了？），只是无法驱逐。《神异经》也记载了一种很细小的、会食人的虫：南荒有一种寄生在蚊子翅膀下的小飞虫，极微小，眼神好的人才能看得见。每次产卵九枚，没有孵不出来的，孵出来的九只幼虫和母虫一起飞走，蚊子却毫无所知。这种虫子咬人和百兽。被咬的人虽然有察觉，但却去除不掉。因以它们极细小，所以又叫细蠛。此虫一般在春天出生，到了夏天就藏到鹿的耳朵里，又叫孆婗。
这倒和现实中的恙虫颇像。现实中的恙虫又称恙螨，其幼虫期是会寄宿在动物休表，寄宿在人体时，多在腰部、腋下、腹股沟、阴部等处，以分解宿主组织和淋巴液为食，由此引发恙虫病，严重者可危及生命。
不过，现实中的恙虫和《风俗通义》上所说的恙虫大抵不是同一种虫。而关于这中传说的噬心虫，相关故事少到几乎没有，所以我们今天无法得知，古人所谓的恙虫到底是何模样了，或许它是很多噬心虫的总称？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记载的一种毒蜂就很像噬心虫的一种：岭南有一种毒菌，夜里会发光。这种毒菌被雨淋过后会腐烂生出一种巨蜂，通体黑色，蜂嘴有如锯子，长有三分多（十分为一寸）。它会在夜里从人的耳朵、鼻里钻进和人腹，锯断人的“心系”。所谓“心系”是指“心脏与其他脏器相联系的脉络”，一被弄断，人自然就活不成了。
传说中的恙虫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噬心虫吧，它们从腐物中诞生，隐藏在幽暗之中，窥视着人类，在人们睡着的时候，悄悄从嘴里飞进去，吃完了人心后，顺着食道，再从人的嘴里飞出来，这样想想，很有种惊悚的感觉。
虽然，在文字学上，恙指的就是忧和病，非是噬人虫，这点唐颜师古在《匡谬正俗》卷八已经辩析得颇为清楚了。然而爱好幻想的人如我辈还是乐意把“恙”当噬心虫来理解：人如有恙，那是有虫在心里作怪。虫世界是如此的恢宏诡异，存在这样一种噬心虫也没什么令人稀奇的。美剧《危机边缘》第一季就出现一种寄生虫，吸附在人类心脏上，并随时可以用尖利刺孔破心室，令人死亡。
问人“无恙”，换成今天的话说相当于“没有恙虫作怪吧”？但如果是颇有恶意的反语就是：你的心还没有被恙吃掉吧？
作者简介：卫扶离，曾是写手，现为策划。也曾漂泊四海，如今安于一隅。爱书，嗜睡，做手工。古人云“两当十五之年，虽有板凳椅子而不敢坐焉”，真写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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