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6 期
岐山梦
◎杨承岐
第四章：宽广的胸襟
7
有一年春节前，赵家峪村离休老干部赵子轩让其儿子给承光送来了一副春联：“龙因目疾离沧海，虎为牙痛守杏林”，字体酋劲有力，龙飞凤舞。贴出去之后，左邻右舍都来围观，很多邻居都夸这副对联字写的好，内容也符合实际。有的邻居甚至说这是十里堡今年最好的一幅春联了。
承光面对这副对联，心里却犯了嘀咕，自己整天无所事事，技术平庸，怎能对得起这副对联的赞誉呢？他觉得贴这副对联问心有愧，不到天黑就换成了“但愿人皆健，何妨我独残”。
1984年初夏，在高三学生毕业前夕，县委宣传部、团县委、县文教局邀请他为全县5所县办高中的同学做关于人生、理想的报告。每到一地，他都先讲自己一生的坎坷经历，自己如何自强不息、与命运抗争的过程和自己所取得的点滴成绩。
最后他慷慨激昂说：“我的左腿是残废了，可我的右腿还没有残废，我的双手还没有残废，我的心还没有残废。我还有一棵健全而乐于奉献的心，有一定的为社会做奉献的条件，我一定充分利用这些条件，在有生之年对社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
一个人肢体的残疾并不可怕，他可以根据自身的条件对社会做出不同的奉献，他的人生还有一定的意义。关键是不要心灵的残疾，心灵残废了，他就变成了一个只讲索取、不讲奉献的人，他的人生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谈，真正变成了一个废人，变成了社会的累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大家想一想，如果一个人一天起来昏昏噩噩，只讲你给我点什么，只讲吃喝拉撒睡，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残疾人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需要的是社会的理解，社会的支持！一个身残志坚、有进取心、有奉献心的残疾人，是永远不需要眼泪的，他包括别人同情的眼泪和自己心酸的泪水！
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人生的意义不在于大自然给他的恩赐是多少，不在于社会给他的回报是多少，而在于他给社会的奉献是多少，对于命运的抗争是否得体有力！
理想是什么？理想是根据自身的条件给自己绘就的蓝图，是根据自身特定的条件而找准的奋斗方向。理想不是天马行空、漫无边际的幻想，更不是不切合实际、好高婺远的遐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想，但作为一名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将来能入大学深造，耀祖光宗，恐怕它现在是我们大家的共同理想。但升学的名额有限，成材的道路也不是只限于升学这一条道。能升学更好，但限于自身条件，自身的学习成绩，加上名额有限，我们在坐的绝大部分同学恐怕要结束自己的学生生涯而走向社会。这也正是锤炼我们、锻炼我们的大好机会。'天生我才必有用’。既然造物主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我们就要轰轰烈烈地、大大方方地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勇敢地正视世界上的任何艰难困苦，豁达乐观地对待我们周围的人和事。
俗话说'知足常乐’、'随遇而安’，在一定条件下，感觉决定思想，思想决定一切。如果你认为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周围的人就都是天使，那我们就生活在天堂；如果你认为我们的生活阴森恐怖、暗无天日，周围的人都是魔鬼，那我们就生活在地狱。能考上大本，我们当然欣喜；能考上大专，我们当然欣慰；能考上中专，我们也庆幸。什么也考不上，我们也不要自暴自弃，也要欢呼雀跃。这说明我们将要马上在人生的道路上策马扬刀，大干一场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我们都知道，美国大发明家爱迪生、前苏联大文学家奥斯托洛夫斯基，他们都没有上过大学，没有上过中专，更没有读过研究生。他们后来不都是通过自己的自学和努力，成了举世公认的大发明家、大文学家了吗？条条大路通'理想’，我们为什么非要千军万马去挤'升学’这一座独木桥呢？”
8
1986年8月的一天，原太行山地区劳动人事局通知承光到市里参加座谈会。接到这个通知，他的心情异常激动，国家从民间录用闲散科技人员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三年了，去年他就申报了录用材料，结果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他不死心，在公社书记、主任的撺掇下，今年又重新上报，看来这次有结果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兴奋异常，浮想联翩，通宵不眠。第二天黎明，当喜鹊发出第一声“喳、喳......”的鸣叫时，他就踏上了通往市里的长途汽车。
汽车飞跑，路旁的景色如电影一样，一幕胜过一幕。承光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去过市里了，沿途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什么都很新奇。然而，心急如火的他一点欣赏的兴致也没有，只想着汽车快点、快点、再快点！
到了局里，刚好到上班时间。他顾不上喘息，急忙跑到传达室询问开座谈会的地点，传达室的师傅告诉他，座谈地点在二楼干部科。及至到了那里，干部科的杜科长热情接待了他。杜科长约莫40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皮肤稍黑，体态较瘦，瓜子脸上的落腮胡子刮地精光，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目光犀利，似能看透你的五脏六腑。
他见到承光第一句话就说：“梁承光同志，你上报的录用材料我们看过了。材料很详实，事迹很生动。”
接着，他把目光移向承光的左腿，惋惜地说：“只是可惜了这条腿。”
闻听此言，承岐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天那！还是这条腿。为了这条腿，我这辈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为了这条腿，我失去了两次入学深造的机会！为了这条腿，我在学习和工作中不知道要付出比别人高多少倍的代价，今天还是这条腿！看来我今天又是没有希望了。
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这次申报录用的经过：今年春天，公社党委书记和主任到县城开会，为他带回来一份录用社会闲散科技人员的表格，他拿到后非常为难。填吧，自己身有残疾，走到哪里人家也看不起，填也是白填，上级肯定不批。不填吧，怕辜负了书记、主任的一片好意。
书记、主任好象看透了他的自卑心理，鼓励他说：承光，你不要自卑。别人认为你是残废，但在我们眼里你是一个技术出类拔萃、服务态度和蔼可亲的乡村医生，这张表你不填我们认为别人还没有资格填。
书记接着说：“承光，你放心，好在现在的县劳动人事局局长是我过去在部队一个连的战友，我当连长的时候他是我手下的一个排长，好赖我也当过他两年的领导。你填好表后我亲自给他送去，我想这点面子他还会给的。”
原来，书记调来时还不到40岁，患了阳痿。他看了不知多少医生，吃了多少保健品，服了多少壮阳药，就是不见效果。后来他找到承光，承光用温灸的方法为书记治疗，不到两月，豁然痊愈。
有一年夏天，计划生育工作到了白热化阶段。不巧他多年的痔疮犯了，大便时痔核坎顿住就回不去了。裤子经常被血水湿透，非常痛苦，而他又没有时间去做手术。承光就又用针灸放血的方法为其治疗，没有五天，竟然痊愈，免去了手术之苦。
主任的老婆有一次患了纳呆（食欲不振），十五、六天进食有限，百治不效。邻里都以为她患了癌症。主任带他找到承光，承光以针灸施以手法刺激，她当下就喊有了食欲。自此，公社干部们就是下班后或假期回了县城有了病也要返回赵家峪找承光治疗。
去年，当公社书记在社直全体职工会议上宣布了县劳动人事局关于向全社会录用闲散科技人员为国家科级干部文件精神后，承光非常兴奋，马上报名填了表格。由于书记、主任的斡旋，县劳动人事局很快通过了对承光的评审，上报了地区，地区劳动人事局一看他的体检报告，连局务会也没上就给刷下来了。
今年他本来早已灰心，奈何书记、主任、一再撺掇，他又报了名。嗨......看来又和去年一样的经过，一样的结局......
“你们县的县长和组织部长多次找我谈话，说你是扎根基层，服务态度端正，医德高尚，技术高明，是个不可多得的拔尖人才。”他把话锋一转：“听说你技术不错，县里的领导经常找你看病？”
“奥......”承光支支吾吾，他不想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只想知道结果。但他与县长、组织部长的交往过程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
一年前，县委组织部长到赵家峪公社检查工作，突然腓肠肌痉挛发作。公社有关负责同志让他去给部长看看。他赶到公社，见部长躺在公社书记床上，不敢动弹，疼的大呼小叫。
原来，部长在两年前即患上了腓肠肌痉挛的毛病，经常不定期发作，每次发作都疼得不能动弹。白天不能上班，夜晚不能睡觉，曾多方求治，看过不少医院、名医，疗效甚微。承光连续为其针灸了4次，两年多的痼疾霍然痊愈。
后来，他的孙子患消化不良、肚腹胀大。先后在县医院、省儿童医院住院治疗，疗效甚微。部长带着孙子来找承光，承光即用针灸方法为他治疗，先后治疗3次，诸症悉平。
几个月前，县长无故舌根发硬，语言搴涩。这还了得，县长言语不利，影响讲话，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遂急往各个大医院检查治疗，CT、核磁都检查遍了，查不出确切病因。治疗无从着手，效果可想而知。
经组织部长介绍，县长找到承光，承光详细听取了县长的病情介绍，见县长体格较胖，说话时气喘吁吁，有时能听到“呼噜......呼噜......”的痰鸣声。
他断定县长乃痰湿体质，近日由于工作不顺，肝气不舒，气滞血瘀，顽痰瘀血结聚于廉泉，所以致此。随即采用针灸方法为其治疗，
操作一次，县长当下感到口齿流利。后又针灸5次，完全康复。没想到事情已过去这么多时日，县长和组织部长还念念不忘，百忙之中还为他说好话。
“为了不埋没人才，局党委责成我科组成了专门调查组，由我带队，深入你所在的赵家峪公社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调查研究。你们公社党委的负责同志陪同我们对全公社的离、退休老干部，老复员转退军人，社直各单位干部职工，部分社员代表进行了走访，当谈到你的技术、服务态度时，没有一个不佩服的。但谈到你的身体状况时，又没有一个不惋惜的。”
“奥，谢谢......”承光还是支支吾吾。
“调查回来后，我们很感动，很同情，也很无奈。因为我区还没有录用残疾人的先例。”
“奥......”承光心不在焉，算是对领导谈话的回应。
“我们把你的实际情况汇报给了主管专员，他在汇报材料上批示：'录用忐忑，弃之可惜’把皮球又踢回了局里。这样，就你的问题我们召开了三次局务会，最后才定了下来。”
他突然站立起来，握住承光的手，深情地说：“梁承光同志，祝贺你，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你的痛苦没有白受。经过多次局务会反复讨论，几个主管领导仔细斟酌，最终批准了你的录用申请，你终于由游击队转成正规军了！”
一股暖流迅速涌遍他的全身......
（责任编辑：苏沛婷）
作者简介
杨承岐：男，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副主任中医师。生于1958年6月，河北行唐人。出版医学专著8部，长篇小说1部，名载《石家庄市科技志》、《行唐县志》，百余篇科技论文，四十余篇诗歌、散文散见于报刊网络并多次获奖。
龙溪文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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