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2期 
光棍团
◎何少白
今天是村里老年健康体检日，于晓军早早地就安排村委会的几个村干部下去，通知并接送几个偏远自然村的老人来村委会做健康检查。今天村委会办公楼就临时改为为老人健康体检的工作室。
于晓军也没闲着，他开着自己的轿车去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自然村，接一个患有白内障的老人。
"钱叔，您老在家呢？今天是老年健康体检日，我来接您！"于晓军把车停在村前的水泥地上，来到钱守福老人的家里。
"于书记呀？还劳您大驾来接！真是愧不敢当！"钱守福老人颤巍巍摸着桌沿，"老眼昏花了，只能听声音才知道谁来了！莫怪莫怪！"
"那能嘞！老年卡拿了吗？我们这就走吧？"于晓军上前扶住钱守福老人的胳膊。
"带了，带了…"老人慢慢地转向门口。
村委会门口热闹非凡。七八张办公桌一字排开，以区人民医院张主任医师带队的一干人等正在为老人们检查身体。有的量血压，有的探脉，有的听胸音…。老人们三人一团，四人一簇互相讨论着，说着，笑着…。
"张主任，我们的老人们身体状况如何？"于晓军问。
"总体还好。都是老毛病，少数几个拿点药吃吃即可，但那位叫钱守福的老人，白内障需做手术？"张主任简单地介绍了今日的体检情况。
"哦，钱守福的白内障手术能不能尽早安排？"于哓军问。
"可以，白内障手术本就是个小手术，明天就可以，不知他家还有什么人？"张主任回答。
"就他一个，老伴前几年过世了，女儿远嫁去了外省。不过，没关系，明天我带他去吧。"于晓军说。
"你去？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书记！"张主任翘了翘大拇指。
"哪里，都是长辈，应该的！"于晓军谦虚着。
第二天，区人民医院，人头攒动。于晓军挂完号，扶着钱守福老人上四楼眼科。
"于书记，实在是太感谢了！临了临了还是你帮我到医院看病。诶，也怪我当年有眼无珠，错过了你这个好女婿！"钱守福老人一路感谢一路叨念。
"钱叔，快别这么说，都过去了的事，咱不提了。当年不是你那一激，也许还没今天的我！"于晓军截住了话题。
"钱守福家属！"医生喊着。
"诶，来了！"于晓军快步过去。
"病人家属需要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眼科医生拿着协议书给于晓军看。
"…？"在家属栏那一格签字呢？于晓军思忖着，旋即在儿子一栏里填写了自己的名字。
三十年前，于晓军和钱玉芳是中学同学。两人情趣相投，互相都有好感。不久便确定了恋爱关系。
中学一毕业，两人都没考上大学。于晓军便差媒人上钱家提亲。那曾想却遭到钱守福的断然拒绝。穷得叮当响。房无半舍，地无三分，拿什么养活我闺女？我就这么个宝贝闺女，哪能往糠箩里跳？就叫那军仔死了那条心！
钱守福把女儿锁在家里，一步也不让出门！
淳塘村山瘠田薄，祖祖辈辈就靠山里田里一点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富裕从何谈起？像于晓军这样的光棍有好几十个！村里的姑娘也都远嫁了外乡。外乡的姑娘一听说淳塘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也不愿意嫁进来。
于哓军听了媒人的一番话，甚是苦恼：生在这样的穷村，又怎能怪得了玉芳的家人？！
等了几天，没有玉芳的任何消息。于晓军约上了村里十几个光棍一起要去上海打工。当上了光棍团长。
九十年代初，上海东部大开发，也就是浦东新区。
随着邻县的一个工头坐上了去上海的列车。下了火车，转乘公交车途经陆家嘴再穿过浦江隧道，就到了浦东的上南新村。
一行人提着简单的行旅到了上南新村105工区。住的是工棚，通铺；吃的是工区食堂。
因为都是农村穷孩子出身，干起活来也特别卖力。挖泥，拖斗车，搬砖，扛模板…。虽然不是什么技术活，但小伙子们干起来毫无怨言。
老板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工资自然也还可以。
不久，老板便把他们分割开，有的学砌墙，有的学批灰，有的学装模，有的学扎铁…。于晓军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的队长。后来这一群小伙都成了工程队的骨干。
不几年，跟着于晓军去上海的人越来越多，连邻村的小伙也跟去了不少。于晓军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棍团长了。于晓军承包的工程也就越来越多，后来也投资入股搞起了房地产，并顺利地娶上了一个工头的女儿为妻。
再说，钱玉芳自从老爹不同意她和于晓军的婚事，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后来听说于晓军带了一帮人去了上海，断了联系。老爹也就不再锁着她了。不久，约了三四个姐妹去了浙江温州打工，第二年她赌气嫁给了服装厂老板跛脚的儿子，给了钱老爹二万元彩礼。
近三十年来的打拼，于晓军已是千万元级的大老板了，自然在区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也就成了区领导的常客。
三年前，于晓军结束上海所有的工程回乡发展。在区政府的帮助下，成立了恒翔房地产开发股份有限公司，于晓军担任法人代表兼公司总裁。
淳塘村这些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道从村后穿过，高速公路的入口距离不足一公里。乡村公路户户通。之前那帮穷哥们也都娶了妻盖了楼。于晓军的心里乐滋滋的。
去年大年初一，众哥们围坐一起喝酒聊天，但总党得缺少了什么？虽然大家不愁吃不愁穿的，但村里除了一些洋房子外，好像没剩下什么！大家除了过年回来聚一聚之外，平时也很少回村。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年人。田地不是租给人家种了，就是荒了。也不见什么产业，一些传统的产业也快失传了。大家的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让晓军哥回来当书记吧？也把家乡一些实业办起来？"城仔提议。
"好！"刚仔附和。
"好！"
"可以"
……
大家一致同意。
"还要问问晓军哥同不同意？"有人发问。
"既然是大家的意思，当然也是我的意思，同意！"于晓军拍着胸脯。
春节假期过完，于晓军就把城里的公司交给弟弟晓兵去打理了。因为几年前区领导就做为他的入党介绍人，介绍他入党了。回乡担任村支书，只要他肯点头，立马就可成行了。资格是完全够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统计村里的山田地及传统产业；第二件事，重建村小学，兴建老年活动中心；第三件事，吸引投资，开发工业区。
这第一件事不难，查查统计账目，再实地考察一下；传统产业，如有发展价值的，拿出来开发发展。第二件事也不难，大家捐一部分，政府出一部分也就办了，毕竟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子女。
这第三件事，需要慎重考虑，毕竟是摸着石头过河，心里没底。虽说是村里有几百亩荒山，也没什么收入，但想把它开发出来，还得合计合计。
要办工业区，先得立项呀。于是，于晓军请来区有关技术人员进行规划立项，起草项目书。
在等待一个月的区市审议后通过，正式立项。并获得区政府五百万元的基础建设款。
项目拿下来了，基础款也批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引凤入栖。
招商引资的牒子在网络上发出去了，但还是得走出去考察考察，学习学习。
第一站，于晓军选择了浙江温州，那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也是个体经济最早的发源地之一。
于晓军带着两个干事一行三人乘坐高铁来到温州。坐高铁从江西到温州也就四个来小时，比往年时间缩短一半还不止。
四十年来的发展，温州已发展成一座现代化的滨海城市。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来到温州，受到温州商业发展中心的热情接待。其中温州市商业代表中就有钱玉芳。
时隔近三十年，两人相见，感慨颇多，自是一番家长里短的絮叨了。
钱玉芳这些年也发展得不错，她将公公交给她的服装厂的资产翻了几翻。虽然中途也遇到过产业转型升级，但都挺过来了！虽然老公跛脚，但很敬业，一直担任厂长职务，她担任董事长，负责对外事务。
第二天，钱玉芳开车带着他们在温金(温州一一金华)工业走廊绕了一大圈，走访了十几家企业。老板们都有心向内陆发展。一是土地成本低，二是招工容易，劳动成本低。现在交通发达，进货发货不是问题。
晚上，钱玉芳摆了家宴款待他们。
"晓军哥，你现在大小是个官了，以后本小姐回乡投资，还请多多关照！"玉芳打趣道。
"哪里哪里，还请你这只金凤凰多多美言，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投资才对！来一起为我们今后的合作干杯！"于晓军高兴道。
"等我与我家先生商量好，再给你消息！"玉芳认真道。
"那是那是！"于晓军拱拱手，"尽快哟！"
"那咱们加个微信吧，日后好联系。"玉芳拿出手机，主动加了微信。
……
服装厂，印花厂，朔瓦厂，纸箱厂加上本村的谷酒厂，竹艺厂等十几家企业入驻淳塘工业区。
淳塘的发展正乘着东风起飞…
"老人家，测体温了。医生说，您的手术很成功！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一大早护士就来查房了，"这是您儿子？这么孝顺，一直在这陪床！"
"不，是，是我的前准女婿，也是我们村的书记。"钱守福老人赶紧否认，又用手心疼地摸了摸扒在床沿上睡着的于晓军。
"哦，我睡着了，都不知道天亮了。"于晓军醒了，坐直了揉了揉眼睛。
"辛苦你了，孩子！"钱守福老人有些激动。
"钱叔，应该的，不辛苦！您老把我当成您儿子就对了！"于晓军起身扶钱叔坐直。
"八点以后，扶老人家到医疗室拆纱布。"护士交代着。
"诶，诶…"于晓军应承着。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晓军哥，我们一家正在回家的高铁上…"视频的那头，钱玉芳正拿着手机拍照着高铁的车箱。
拆完纱布的那一刻，钱守福的眼前一亮，一个清明的世界又展现在老人面前。
于晓军为老人办完了出院手续，此时，钱玉芳一家也到了医院。大家一起簇拥着老人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大门外，和风习习，明媚千里……。
（责任编辑：单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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