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8期
◎卢钧
风撩秋影吐芬芳，十月几度桂花香。暖暖的秋阳，照耀在老供销社的那片角落，桂花依旧盛装，大丽花灼然怒放，当年摆摊点的那位老人家，如今又去了何方！
咯吱、咯吱的板车声响，打破了黎明前的那份宁静，只见一位老人家，吃力地拖着一辆加长加宽板车，使出全身力气向前艰难拖行，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靠摆摊卖鞋帽制品管嘴管营生。邻居之间相处久了，才知道他是外庄人，姓凡，谁家有个菜要择一下，鱼要剐一下都会直接找他，他也乐意帮这些小忙。老老小小们都亲切地称他为老凡。供销社东墙角因背风朝阳，往来行人多，老凡的摊就摆在这个位置，每天准时出摊，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平日里也没见老凡有什么不良嗜好！顶多爱抽口水烟。还别说，老凡的那件水烟壶可称得上是件宝贝。我不止一次地上手看过，绝对的老铜器老烟具，水烟壶为白铜所制，烟丝盖上有广东十八铺陈连记钢印章，壶身长二寸半见方，有手工精细捶打錾刻缠枝莲图案，形如鹤首吸嘴相连壶身，惟妙惟肖，彰显锤揲法独特魅力。水烟壶包浆平滑有光泽，这种光泽是经时间岁月打磨而辗出的自然味道。
老凡吸食水烟时，壶中装半壶清水用于过滤呛口的烟丝气，先用手指捏一些烟丝金黄油润的青条，手指头上搓一搓，装上烟丝后，用纸火芒点燃烟，吸起烟来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鹤舞烟波、吐纳云气，连吸两三口很是惬意。有时老凡吸着抽着，眼角边会不知不觉地流下浑浊的泪水。多次地询问后，老凡才说出了埋藏心里许久的那段伤心往事，关于乌纱草的传说……
年轻力壮、头脑灵活的老凡两口子在年轻创业时期，也是位挣钱的“锥子”，经营服装生意小有成就。生儿育女，日夜操劳过度，老凡的爱人倒下了，重病缠身花光了多年积蓄，老凡不离不弃仍然四处举债求医，常言说得好，病痛乱求医，实在没有法子时，想到了搞迷信，求助于巫术。经人四处打听，几十公里外有一处废弃牛棚，河边停靠着一条小渔船，据传船上人家会走旁门。老凡提着猪头三牲点心香烛，带着万分虔诚求助于女巫师。一番“请神仪式”外加“嘛呢哞”云里雾里的比划过后，又将香油钱献上给足再给足，女巫师发话了：也是你们有此仙缘，得以请到天庭退休老天师下凡，老天师开恩传下仙方，用人间100种野草外加一味药引子——乌纱草，可治一切疑难杂症。
老凡问：这乌纱草是什么？
女巫回答：百种野草好找，一味药引难寻，乌纱草长在深山老林里，悬崖峭壁之上，草生双翅遇生人会轻微颤动，像七品知县的乌纱帽，可遇而不可求。有缘能采到乌纱草拿在手上，豺狼虎豹看见，都会逃避远远的。
老凡说：这到那去找啊？说着说着，重重一跪。也不知是不是因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场面打动了女巫。女巫发话了：这样吧，念你一片救妻虔诚之心，本座就指引你一条明路，前往江西某县某地有一处小山村里，到一户人家去求药。
老凡千里求药，花空了身上所带的财物，终于买到了黑乎乎一棵所谓的仙草。不久后，老凡见费心碌碌寻找到的百种野草与尽其所有求来的乌纱草，也没有留住病入膏肓的妻子时，才明白中了别人下的套了，去找女巫婆时早已人去船空。
多年过后，物是人非事事休，老凡越来越老了。前几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剌骨的寒风带着哨子声声，位于老凡歇息的乌篷船岸上，站满了好多好多的人，一个大汉用棉被裹着老凡抱到一辆三轮车上，老凡苍白无力的光脚丫挂在车外，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三轮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轮胎在厚厚雪地上挤压出一道道深深的、清晰的车痕。三轮车越走越远，依稀之间，人们还能闻到那一丝淡淡的水烟味。
（责任编辑：毛小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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