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3期
老爸的心思猜不透
高国均
我家的事怪怪的。
我爸和我妈是离婚的，而且我妈也病逝了，可我爸却还在侍候我姥爷。我姥爷患有老年痴呆症，非常地折腾人。
我爸凭什么还要这样做？我理了理，也许是这三个缘由。
一是他惦记着我姥爷的那套破房子。我姥爷有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在城中心的一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的那种。
头几年，我爸还在上班，他白天请了保姆，晚上自己陪护。买菜，做饭，洗澡，喂饭，哄他睡觉。最难搞的是刷洗沾了臭屎的衣服和被单，用水冲，还要用手搓。哎，我爸手套也不戴，直接上手搓。好恶心，我看了饭也不想吃。
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保姆打电话说，老爷子开门跑了。亲朋好友满城的“扫街”。第二天凌晨，雨还在下，在五公里外的立交桥下，我姥爷蜷缩在桥墩边。我爸剥了他的湿衣裳，换上了用塑料袋裹着的干衣服，又给他严严实实地裹了一件雨衣，抱进了我的汽车里。
回家的路上，我爸闭着眼睛。我知道他很累，再过三个月他也六十岁了，退休金不是很多，但够他一个人衣食无忧。现在城里的老年人观念很潮，唱歌，跳广场舞，旅游，聚餐，逛公园，翻新了花样享受轻松自如的晚年。而我爸呢，他还在租房子住，晚年没有个自己的安乐窝，他自然不安心。
哎，老爸，你可别忘了，我还有舅和姨呢！
二是他还念着与我妈的情分。
我妈弥留之际，是我爸陪伴的。一天，我妈喘着粗气对他说，“我走了，我父亲的事你就放手吧，他们不来接，你就送养老院。自己找个伴，过几年舒心的日子，这些年是我害了你……”
我爸用勺子喂我妈喝了水，拿毛巾轻轻擦着挂在她嘴角的水珠，什么话也不说。我妈的泪水刷刷地涌了下来，他为她擦着，擦了一遍又一遍。一会儿，他自己侧了脸，抹了一把眼眶里的泪花。
这是他俩离婚二十多年来，我看到的最亲昵温馨的交流。我小时候，他俩总吵闹，有一天我爸搬出去住了。但是，他会来家干一点我妈不能干的活。我妈留他吃饭他不吃，我有时候反而看他在我姥爷家，两个人坐在炕上喝小酒。
办完我妈的后事，我舅把我姥爷带走了。一个月后，我姨又把他送了回来。我爸什么话也没说，我对我爸说，“送养老院吧。”
“在家照料还是好一些。”我爸说。
“把房子卖了，交养老院的费用，我妈不是有交代吗？”“你呀，长这么大，还是不懂你妈的心！”
我妈是啥心，我还真不懂！
第三，我估摸他与我姥爷有什么瓜葛。
一个冬天，半夜三点来钟，我爸刚入睡。突然，一股臊水浇醒了他。我姥爷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提着尿罐在他床前站着，嘴里念叨说，“你是坏人，抢我的家产……”
我爸抹了一把脸上的尿水，牙齿咬得嘎嘎响，拳头也捏紧了……天气很冷，我姥爷光着身子。我爸夺下尿罐，牵着他的手说，“你让我当你一辈子的女婿，忘了吧？我是你姑爷。来来来，走喽，我们睡觉觉去！”
我姥爷用手杖敲了我爸的腿，说，“你是坏人，我女儿死了。”
我爸扶他上了床，盖好被子，关了灯。他拉过一把椅子，在黑暗里看着他入睡。
这天早上，我去给他们送早餐，推开门吓了一大跳。满屋子的酒气，我爸倒在我姥爷床边的地上……地上有一堆呕吐物，还有一个空酒瓶。
我爸从来不酗酒的呀！
第二天，我爸清醒了。我问他为啥喝这么多的酒？
他说他洗了澡，换了被子床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翻出了一瓶白酒……
（责任编辑：姜亦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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