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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钱亚红:​遥 望

第 996   

遥 望

钱亚红

曾经的南圩村,偏安一隅于前洲版图的旮旯角落。东西走向的大运河绵延于村庄的最南边,使小小的南圩村与邻近的乡镇截然断开。大运河延伸下来的支脉是村庄的母亲河,叫洲泗渎河,从南流向北,长长绵绵,把村庄从中间分开,河东一片,河西一片。70年代大兴水利建设,二百米一条河,在“格四成方”的热潮下,村庄的最东边、最北边又陆陆续续增了几条。唯一的小学就坐落于村庄二河交汇的西北角上。说是学校,有点勉强,整个小学是以前村里的寺庙,有天井、有礼堂、有戏台。后来寺庙稍作整改,把原来圆形拱门的东校门改到了南面,装了铁栅门,算是正儿八经的学校了。
俞老师是这个小学唯一的校长。中等个儿,微胖的身材,头发向后捋得服服帖帖,油光锃亮,终年一身中山装,口袋外翻。骑一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老师最引人注目的是肚子微微外凸,正好把那身中山装饱满地撑了起来,同学们暗底里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老师人凶业精,专治:“坏学生”。上课开小差,打瞌睡的同学,没少挨过他投掷的粉笔头;吵架斗殴的男生一到他那里,不仅要挨骂,还要挨打,当然打的是恰到好处的,让打架的两人被他的威严所屈服,只能服服帖帖地保证下次再也不打架了。顽劣不好学的同学,既要罚抄题,又要罚做题,决不手软,学生们都让他这不近人情的方式吓破了胆,即使最不认真学的差生,至少在他的课目上也不敢马马虎虎。这样一个又凶又严的校长,连最淘气捣蛋的男生见了他,唯恐躲避不及,私下里,大家对他的情愫是又敬又怕。当然啰,老师也是知道同学们地底下会骂他绰号,他不以为然。说他业务精,一点也不虚夸,除了校长之职,他还负责数学教育。他教的数学远近闻名,同行老师佩服。每次南、中、北三个村小考试竞赛,他所教的班成绩总能遥遥领先,课堂上那眉飞色舞,唾沫飞扬的场景犹在眼前:“我们班平均分XX,比XX学校高······”,让台下的我们个个像打了鸡血,每个都是战场上凯旋而归的英雄。
家长们也都耳闻于他独特的教育方式,也没有家长因为打骂自家的孩子去学校闹的,反而叮嘱老师:不好的地方,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让今天的家长直觉不可思议。
四年级的某天,我与几个女同学在学校礼堂里跳皮筋。正跳得欢,老师从门洞里冒了出来,来到我们面前,一见到威严又凶的校长的到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老师。“你是钱亚红吧?”,这么一问,顿时,我便惊慌万分,小伙伴见状,都识趣地小心谨慎地散开了。我“嗯”了一声。“这个星期五,到你家家访,和你爸妈说一下”,老师的话,掷地有声,像一道圣旨从天而降。那时,家里也和别人家一样盖了二层的矮楼,新楼在前,中间一个小小的天井,紧后是以前破旧的老屋,里面堆满了杂物,穷阎漏屋。盖了前面一点点小楼,已花光了父母所有的积蓄,泥萝卜拔一段吃一段,相比于别人家的明亮的玻璃窗,端庄的大门,明显寒碜的很。父母老实木讷,不擅言辞。家里更没有像样的东西招待老师,这种种囧状,怎么配得起老师的家访呢?想到此,心中不免沮丧起来,我悻悻然坐回教室。是和母亲说还是不说?就一下子成了困扰心头的一个心结,思忖良久,决定当作没听见,暗地里天真地想,老师课多,一忙就忘记了,或者他此刻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老师还是如约而至了。当老师从我家的后门踏进来的那刻,母亲正在天井里忙着,显然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惊愕了一会,我是知道的,只能本能地喊了一声,就不啃声了,头也不敢抬。母亲也明显有点紧张,不知如何招待他,老师一下子意识到我的母亲并不知晓他的到来,于是他就自我介绍起来,平时学校里不苟言笑的表相不见了,笑眯眯从前屋看到后屋,看着屋内的摆设,详细询问家中的情况。当得知我姐弟俩从小没有爷爷奶奶照顾时,一个劲地说:“有点苦了孩子,蛮可怜的。”老师也将我在学校里的大概学习情况向母亲陈诉了一番,母亲当然是不关心这些的,咿咿呀呀的胡乱应付了一通。她把老师送到后门口,目送老师离去后,转身关上后门,进屋也没和我再说什么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她都忘记了,请老师坐一坐,喝上一口水。
以后的日子,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在我幼小的心头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校长曾经来过我们家,这是多么值得铭记的事啊!紧随而来的日子,是我升到五年级,坐在了他的班级里,自那以后我看老师的目光更清澈了,上课也更专注了,那枝在瓦砾堆里的弱芽,适逢有了那么一点点雨露的灌溉,滋润,终于自信地破土而出,最后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信心满满地跨入了人生另一个阶段的学习。
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口井,这口井如果有10米,那么老师曾经潜入到我内心深处那口井的3米,灌溉过我幼小的心田,在我的心中掀起过波澜。
前段时间,文友聚会,席间听闻老师于去年的疫灾中,远去天堂。曾经的师生,渐远,渐远。偶然相遇,在彼此中遗忘彼此。
一场春雨过,万物尽清明。回乡看看曾经的学校,模样早已荡然无存,破瓦碎砾中,是否还有你一手执笔的身影;脚下灰黑色的条砖路径,是否还能辨认,那里曾经有同学们轻盈跑过的足迹;枯藤老树,枝条虬劲,树干已死,想必它定是厌倦了尘世,陪着校园一起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钱亚红,江苏无锡人。喜欢徒步,热爱文学,尝试着用一支拙笔涂涂写写,一半写真实,一半写虚伪。一半画可爱,一半画痴呆。梦想的生活里充满诗和远方。

半老不老的年纪,半衰不嫩的心境,在这个繁杂的世界里总想着做自己,事实很残酷,活得苟且又狼狈。

 (责任编辑:毛小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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