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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风铃的女人
文/李艳
固定在礼拜一的下午，那个挎着小绣袋的女人，郑重地换上绣花鞋，穿上一袭长及脚踝的裙子，逡巡在岭南西湖的柳岸，弱柳拂风般的模样徜徉在青石砖墙的巷间，一头松散的麻花辫子在人流中悠悠地荡着，动中带静的样子俨然成了这座小城的一道古朴却又出尘入世的美景。
栖息在湖岛上的鹭鸟，在游船接近时，一群群“扑啦啦”地飞起，在火焰般的云天上，划拉出一道道弧线。麻花辫子俯身在湖边捡起一片红色的落叶，在水中涮干净上面的尘，用手巾抹干了，装进了绣袋。
花墩岛上，初夏的风从湖上吹来，乌桕树的叶子还是翠绿的。麻花辫子仰着头看，心里想等到深秋的时候，它就会换上一身金灿灿红彤彤的新装了。
五月的凤凰树开满了花。热烈的红色远远看仿佛是天下掉下来一团火球在树冠上燃烧。从枝头上离别的花朵零落了一地，麻花辫子走到火焰下面，在草丛里捡拾着一朵一朵的火苗子，绣袋很快就鼓了起来。
迎仙桥的桥头有一株鸡蛋花，佛教寺院把它定为“五树六花”其中之一，所以又得名“庙树”。经过庙树，麻花辫子捡完落花后，站在树下静静地呼吸，用心体味着花朵上散发出来的芳香，她感觉到心与花香交融的瞬间，自己能产生一种无名的愉悦感，伴随一种自在的超脱感在体内升华，并从头顶一直冲飞天际。
在祥云护体的上升途中，她向下俯视着，一阵天摇地动，楼宇倾塌，泥流纵横，家园尽毁，大地灰茫茫一片……
那个画面是一场灾难！也是她记忆深处的痛！一场地震，夺去了她幼小的孩子，夺去了她跳舞的双腿，也夺去了她的婚姻。那个曾经在婚礼上盟誓说不管她生老病死都会照顾她一生的人，说为了让她学会坚强，离婚是给她最好的锻炼机会。麻花辫子不哭不笑，冷若冰霜。生无可恋的她几次欲用静脉滴注完后输入空气的方式来自杀，但都被发现而挽回了生命！妈妈抱着她哭，幺妹，你不能太自私了！娘要没了你也没得活了！麻花辫子嚎啕大哭，平静下来的她含着泪请求妈妈拿来剪刀，让自己坚强地活吧！然后，妈妈一剪下去，满头青丝尽落。
到今年5月12日，时间已跨越了九年，女人的短发又变回了当初的麻花辫子。当年的汶川现如今已是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城市呈现的新生容貌，使大地显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从汶川来到西湖，麻花辫子已经能熟练地穿上义肢如常人一般地行走了，并在一所公益机构重新当起了舞蹈老师。她常常在树下祈祷，尽管上天删除了她生命里那个无法遗忘的天真的笑脸，但只要她来到树下，她的孩子就会像一簇跳跃的小火苗，与自己在弥漫着清香的庙树下神遇，温暖自己，照耀自己。
回到家，麻花辫子在初夏的风里微熏着，昏坐着……她把繁芜的心涤荡进廊下那一排绣袋中，红红的绣袋里塞满了期望，挂在屋檐下，所有的安静都在风中摇晃......
叮叮当，叮叮当……孩子摇篮上面的风铃又在梦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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