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文/朱文彬

那年我在顺德教书，妻带着她弟弟和表弟开着一间花店。花店平日里生意的我就日日在花档里忙活。忙着忙着，一抬头已是大年三十了。这才撂下花档，把它托付给两位小弟，三叮五嘱后，匆匆收拾行装：回家过年去。

而此时，离新年钟声敲响仅七八个小时了。

    “年三夜四的，车子可不太好坐……要么你们就在顺德过年了吧。”

    “不不，说好回去的一定回去，我们会想办法的，你们放心……”

    放下电话，我们回家。小镇子上空空落落车马稀，难得见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而家家户户已是杀鸡宰鱼地忙碌着年饭，此起彼伏传来的是呖呖啦啦的鞭炮声，那是勤快人家忙着祭祖拜神了。背着简单的行李，携妻走在镇道上，感觉到空气里也氤氲着浓浓的过年气氛，回家的脚步更快了。此刻，爸妈定在十五日忙到头，年夜饭也还得劳烦你们做，请恕儿女们不孝吧，我们这就赶回家过冷冷清清的年呢，兄妹们因工作家庭等缘故今年回不了家，老人已经够失望的了。往年，咱家可是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呵。虽说，在顺德我也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可没有父母老人在身旁的家，又哪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啊！

    站在广珠公路旁等了好久，也没能截住一辆顺风车。少之又少的车子也总是呼呼地飞驰而去，似乎谁也难拦得住那回家过年的脚步。而傻乎乎苦等的我们千恩万谢地上了车，给善良的司机一个蛮大的红包。司机似乎也是归心似箭，把车子开得飞快。到了广州，好心的司机把我们送到广汕路口。可是在这特别的日子的特别的时刻，哪还有长途客车呀，我们只好坐上一辆往增城的公交车。车内一片沉默，寥寥可数的几个乘客若有所思。劳累多日的妻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而我仍在默默祈祷着：但愿车到增城后，我们能坐上回家的车。

    结果我们在乌灯瞎火的增城路口焦急地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截到车。一位勤劳的摩托车载客工要了我们十元，把瑟瑟发抖的我们送到灯火通明的收费站。一番周折后，我们只坐上了一辆开往惠阳的车。车到博罗城，我们下车。此时，家家户户已吃完团年饭，门户里飘出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了。而博罗城离我家所在的那个叫杨村的小镇，还足足有三四十公里。不管怎样，经过一路的奔波折腾，我们已回到了县里，离家，近了。

    我们分头去找车。客车是别指望的了，摩托车嫌路程远而漫天要价（竟开价路远、偏僻而拒载，我只得先打个电话回家：

    “爸，妈，我们已回到博罗城，正在找车子回去，你们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

    “车子不好找的话，你们就去你表姐家过年吧，要不是年三夜四的倒是可叫你表姐夫用摩托车载你们回来，不过这大年三十的……”

    “不必，我们能找到车子的。”

    “你等等，我把你表姐的电话号码给你，找不到车子也好有个照应……”

    到车子了，一百元！”

    我急忙给双亲报喜：“爸，妈，我们找到的士了，一百元，我们这就赶回去！”

    匆匆撂下电话，同时也放下一块心头大石，我拥着妻喜孜孜地上了车。

    回家啦，就要回到温暖的“快乐老家”了，就要见到日日牵肠挂肚着的父母了！我直想把这一份激动和快乐跟司机大佬分享。言谈中，得知的士司机是贵州人，刚从惠州载一客人来博罗，不想打空车回去，就便宜点载我们回家。

    不到一小时，车子终于停在我家门前。

    “爸，妈，我们回来了，我们回到家了！”

    爸妈闻声从家门口奔了出来，老妈恨不得把儿子和媳妇搂在怀里，又是拉手又是提行李的，口里喃喃地说：“平安回来了就好，平安回来了就好！”

    我惊讶地发现，爸妈眼里竟闪着晶莹的泪光！

一杯暖茶下肚，我说：“爸，怎么你最喜欢看的春节联欢晚会也不看的？”说着我把电视机开了，电视里正演到老爸最喜欢看的小品。

    妈把我拉到一边，说：“你啊，也老大不小了，也快做人阿爹了，做事怎么还没个周全，你知不知道你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把你爸吓个半死！”

    “怎了？”

“放下话筒你爸就吓呆了，然后就腾上腾下地在屋子里进进出出没个停，问他老半天，原来是担心你们遇上坏人，说博罗到杨村大老远的，平日里打的士回来还七八十块的，你们大年三十的怎么才一百元，莫不是司机和人串通好把人拉到偏僻处……”

我惊呆了！

妻在解释说司机可能不太知道路途的远近，再加上不想空车回程，于是就绕道先载我们回来……

妈说：“再怎么的也不能话没讲完就撂下电话啊，你爸想嘱咐你们两句也不能……”

我们边看春节晚会，边吃我们的年夜饭！”

此时，我和妻已是泪流满面了。

是呵，只有回到父母老人家身边，才是真正回到自己的家啊！

你走得再远，也永远走不出父母的眼睛，走不出慈父慈母的心……

作者简介

朱文彬，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副秘书长，佛山市作家协会理事，佛山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顺德作家协会小说创作委员会主任，顺德小小说学会会长。著有小小说集《树生桥》《伏波桥》，近年来在《短篇小说》《芒种》《黄河文学》《时代文学》《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微型小说月报》《佛山文艺》《羊城晚报》等刊物发表上百篇小小说、近百万字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