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瀑布之念

蒋成林

念者，念想之谓也，有七律诗说得妙：

绿水青山四季歌，千年华夏万年波。

江南寺院霏霏雨，塞北城楼簌簌禾。

汉武唐宗同迤逦，瑞金遵义俱嵯峨。

风光峻丽君难度，深居艳室枉蹉跎。

话说中华大地，风光俊秀，兼有五千年的灿烂文明，值得念想之地数不胜数。纵观世界，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景观，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那可是百分之百的独领风骚，无国能敌。

黄河壶口瀑布，便是佐证之一。

黄河乃中华民族之母亲河，是中华文明的摇篮。稍懂地理知识的小伙伴儿们都晓得，黄河流经九个省区，是中国第二大河，在世界长河中排名第五，而壶口瀑布，既是黄河数千千米河段上的一道靓丽风景，沉淀着岁月的沧桑，更是体现出了我们中华儿女不屈不挠、前赴后继、勇敢奋进的民族精神。具有如此自然与人文景观之地，在有生之年不走一遭，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小暑第七天，从延安赶到壶口附近时已是正午。草草吃了饭，我们冒着酷暑跨入了壶口瀑布景区。

走下专线旅游大巴，晴空万里。阳光火辣辣地倾泻而下，脸上火烧火燎，有无数细针在刺扎似地发痛。炒油路冒着烈炎，仿佛在燃烧。一脚踏下去，热浪便粗鲁地一个劲儿地往裤脚里钻，汗水八颗八颗流。

知了在树丛里不间断地嘶叫，似乎在质问：我的个老天爷呀，干吗这样火爆，温柔点儿不行吗？老天爷没有理会，他的干部觉，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虽然如此，也不能阻挡住游人的兴致。我立于路边眺望，对面山上，稀稀梳梳的植被中裸露着黑褐色的山石，苍苍茫茫；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河床，无序地铺着高低不平的灰褐色的石板，表面很是光滑，凡有石缝处都填满了金黄的细沙，看不见水流。正在疑惑之际，猛见河床中间，一团白色的烟雾从地底冒了出来。白色烟雾的两旁，围着五颜六色的蚂蚁，在不停地游动。

我揉了揉眼睛，原来，白色的烟雾是水汽，流动着的五颜六色是游人。对了，那里应该是壶口瀑布所在地了，因为，有一道廊桥从路边伸进了河床，游人在廊桥上来来去去。

多年的念想就在眼前，我喜不自禁，跟着他们上了廊桥。

一股强风呼啸而过，差点立脚不稳，却没有一点儿凉意，倒似席卷而来的火浪，浑身都不舒服。

走下廊桥，离瀑布几十米远处，看到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肩挨着肩的背影，立于烈日之下，显得十分陶醉似的。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黄河从右前方流下来，刚好进入壶口。他们静静地眺望着。炽热的阳光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完全重叠在了一起，纹丝不动，仿佛雕塑一般。

这里见不到瀑布的全貌，并不是欣赏瀑布的最佳角度，那么，他们为何不走近一点儿呢？我转到他们前方，好奇地打量起来。

他们的年龄在七十岁左右。女方足登黑色凉皮鞋，下着黑色长裤，上穿印满鸟羽的短袖，戴一顶简·爱式的布帽，帽带于下颏处牢牢地打了个结。男方没有戴帽子。他偻着腰，双膝弯曲，左手拄着龙头拐杖，拐杖的底端有四只由金属焊接而成的脚架。他的右手五指与女方紧紧扣在一起，上身斜倚在女方左肩旁，或者还在轻微地颤抖。猜想得到，没有拐杖和女方作支撑，男子有可能会立即瘫软在地。

他们就那么专注地眺望着前方，表情庄重，在烈日下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不到黄河心不死。对信念的执着追求，在两位老人身上被充分地展现了出来。或许，这就是根深蒂固的黄河精神吧？

这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来来往往的游人，有谁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又有谁从他们的行为上感受到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谛？爱情，不仅仅体现在卿卿我我的花前月下，更应该体现在不离不弃的相互搀扶，共度岁月之中。那紧紧扣在一起的十根手指，便是对爱情的最完美的诠释。我对他们充满了敬意。

“请问两位从何而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去破坏这对“革命同志”那份专注、那份执着、那份真挚。

于是，我偷偷拍摄下了他们那珍贵的瞬间，与其他游人一起向瀑布岸边迈去。

其实，我对壶口瀑布并不陌生，几十年来，影视、图片的耳濡目染，早已把它深深地印刻在了脑子里。只是，不亲自来体验一番，就无法消除心中的念想。

立于壶口之畔，浑黄的河水缓缓地流来，然而，一旦进入壶口，气势便瞬间磅礴起来。它们顺势而下，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腾飞起一波又一波的水雾，经风一吹，便朝四周飞溅。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这是黄河的性格，也是中华民族的性格。温柔敦厚、文明礼仪的中国人，一旦咆哮起来，其恢弘之气势有谁能够阻挡？

黄河，既是温顺的，又是执着的，就像那对夫妻，然而，一旦咆哮起来，任何邪恶的势力在其面前，都只能扮演螳臂挡车的小丑罢了。

有七绝诗为证：

黄河之水顺山来，日夜奔流不自哀。

细雨和风波浪静，咆哮气势鬼魔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