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期
七夕之夜
-- 耿 伟
七夕，古老的星光，恒久的爱情。故事发生在天上，落脚在大地。七夕，是夏天里最美的节日。
七夕之夜，我没遇到爱情时，总喜欢仰望天空，满怀喜悦，希望真的能够看见喜鹊们排着队，飞过云霄，飞到我想象中的天河上面。常常是听见云层里的远雷隐隐，或是雷声牵着闪电，却没有看见喜鹊列队上青云。
我喜欢七夕之夜，对七夕怀有一种心底的柔情与浪漫。七夕之夜，我抚摸着胸口，用清澈的眼神凝望深蓝的天幕，想象天河里的水声荡漾。
进入中年后的七夕，还能做什么呢？是仰望天空倾听那银河深处的缠绵天籁，还是张开双臂拥抱一下身边的爱人。而今我越来越感到，七夕似乎是在轻声提醒：别忘了，珍惜你身边的那个人！
爱情是世上最俗的事，也有萦绕于心的细节之美。我们小区里有一对年过90的老夫妻，从60岁那年开始，每年七夕，他们都要到凉台上，泡上清香的茶，吃着点心，相互偎依着望天上星光，让幸福与艰辛的往事在七夕之夜里源源而来。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对妻子说，瞧，他们老两口，多浪漫啊！看来，浪漫并不全是红酒与玫瑰，名车别墅，纸醉金迷。妻子撇了撇嘴问我，那你呢，你对我浪漫过吗？
结婚快20年了，我对她浪漫过吗？彼此都被日复一日的粗糙生活磨砺着，我都长眼袋了，而她的眼神，也早已失去往日少女的清澈与明亮，光滑的皮肤，从绸缎变成了棉布。有一天半夜醒来，她抱住我说，我怎么对你没了从前那种爱的感觉了呢？我迷迷糊糊地望着她，以为她在梦呓。她再次把我摇醒。我顿时瞪大眼睛：“是你心里有别人了吗？”“不是，不是……”她推开我，我突然感到了交流的障碍。一会儿后，她说：“这样说吧，比如你到外面出差去了，我不像从前那样想你了，原来哪怕吃一碗米粉，也想和你在一起，而现在，我看到你在外面大酒大肉……”我在外面疲于应酬，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我想发作，但呵欠连天，歪过头去，沉沉地睡了。在我的鼾声里，她一直睁着眼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我才发现她一直没睡。出门时，妻子小声喊：“你还没有刷牙啊。”这是唯一一个还记得我没有刷牙的女人。我突然想转身拥抱一下这个需要“浪漫”的小女人……
如今是房子宽了，可心却远了；日子好了，可感情却淡了。如果这样的付出反倒换不来从前那样温馨宁静的日子，生活本身的幸福感又在哪里呢？
有一天，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停下脚步，打量从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我发现，他们脚步匆匆，心事重重。我观察了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抬头望一望雨后湛蓝的天空。我在这一瞬间明白了，是我们生活得心事太重，欲望太重，反倒失去了灵魂的轻盈。
回到家，我忍不住给妻子一个深深的拥抱。我告诉她，我找到了被丢弃的生活密码，它就是让生活变“轻”。后来的日子，那种“轻生活”，让我们似乎平淡苍白的生活，变得饱满而多汁。
我决定，今年七夕之夜，我将带妻子去郊外农家院里一同烛光晚餐。然后，我们靠在竹椅上摇啊摇，听那天河里荡漾的水声。我能想到最美好的事，如果心灵荒芜了，就让这遥远的天河之水洗礼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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