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溪 文 学
第 36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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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山的印记
李乐军
在老舍先生笔下，济南的山是温润的。你瞧：“小山整把济南围了个圈儿，只有北边缺着点口儿。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像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里，它们安静不动地说，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这一圈小山，自然包括大名鼎鼎的千佛山，久负盛名的齐烟九点，当然也包含各种有名无名的山头、高地。茂岭山（也曰五顶茂陵山）就是其中之一。
茂岭山位于济南老城东，海拔一百多米，南部较平缓，北部稍陡，站在山顶俯瞰，整座泉城可尽收眼底。
据《历城县志》记载：“城东八里有茂陵山，山有五峰，又名五顶茂陵山。”清朝济南本土诗人朱畹（1768──1849）有诗云：“茂陵山色好，乘兴独登攀；塔势横烟外，泉声出石间；林深偶狐隐，草曲似龙弯；归去天将暮，闲云一片还。”可见，以前茂岭山并非现在的样子，应是五峰鼎立，林木茂盛，清泉溪流，甚至时有野兽出没。1930年前后，老舍先生来到山东，先后在济南齐鲁大学和青岛山东大学任教，他在1931年春天写下著名的《济南的冬天》时，茂岭山也不是现在的模样。
让茂岭山名声远扬和五顶不全的是，济南战役中那场激烈的战斗和后来的工业化发展。
1948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决战前夜。16日晚12时，根据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关于攻打济南的战略部署，华东野战军14万将士从东西两路向济南发起攻击。按照作战预案，宋时轮指挥的西线集团为主攻，聂凤智指挥的东线集团为助攻。可打起仗来，有“聂疯子”之称的华野九纵司令员聂凤智，考虑到攻城西兵团进攻机场、吃掉整编敌八十四师后，再攻打工事错综复杂的商埠、外城、内城，困难太大，遂擅自更改命令，大笔一挥，变助攻为主攻，以二十五师、二十六师分别向济南东郊的茂岭山、砚池山、鏊子山发起猛烈攻击。
茂岭山工事坚固，易守难攻。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为了确保东大门安全，早在潍县战役结束后就强拉民夫，每天以七八百人力，在山顶构筑主碉堡，围绕主碉堡又构筑夹壁墙，在半山腰还设置了许多暗堡，并在沿主峰山势伸延出去的四条山腿上，各筑成触角集团工事，形成了上下四周交叉联动的火力网。工事修成后，王耀武特地令炮兵在山下试发三发炮弹，工事安然无恙。
战斗打响，解放军华野九纵七十四团独立营700余人，从三个方向向茂岭山发起攻击，霎时，山摇地动，火光冲天，乱石崩塌，硝烟弥漫。战士们勇猛地冲入敌人的火力网，一批批倒下，一批批又冲上去，前赴后继，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后来，团长王景昆回忆说，“他这个团经受了前所未有的伤亡！”
经过反复五次冲杀，凌晨2时，四连和一连攻占了山的主峰，紧接着，三连攻占山的西北角，肃清了北山腰守敌。这个被王耀武认为至少能守半月的坚固屏障，仅用两个小时就被攻克，一举打开了济南的东大门。
茂岭山战斗，解放军指战员阵亡200余人，有的整班整排伤亡殆尽。同时，国民党军也阵亡200余人，被俘100余人。
战争虽然结束，创伤没有停止。见证了那场激烈的战斗，自己也伤痕累累的山体没有得到恢复。解放后，在山的东侧建起了一家钢铁厂，长年开采石灰石做冶炼熔剂，慢慢削去了两个山头，西南方的一个得以幸运保留，并在山顶建起了凉亭、长廊，但与主峰连接的山坳已被挖断。如今，五顶茂陵山只剩下主峰及与之相连的西北方一个山头，五峰如鼎峙的雄姿不再，所以人们一般直接叫它为茂岭山了。
时光流转，岁月有痕。茂岭山部分山体虽然已被肢解，但战争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主峰半山腰至西北方山头之间，至今仍残存着当年挖凿的坑道、掩体，杂草丛生，怪石嶙峋；山道上乱石支离破碎，应该也是当年战火硝烟的枪林弹雨所致。
一座山的记忆，清晰温暖而又悲壮惨烈。每次登临茂岭山，脚踏战火的残骸，目睹肢解的山体，心总是沉甸甸的。那一幕幕刀光剑影的厮杀，那一声声无视生态的炮响，穿越时空，不断地回放。我仿佛听到，山在呻吟──我是“把济南围了个圈儿，放在一个小摇篮里”的群山中的五顶茂陵山啊！
是的，一座山的印记，提醒人们对战争与和平、发展与生态，有了更深刻、更本质的思考。
好在，历史将继续书写，山的记录一直在延续。
2009年，位于茂岭山南侧山东政法学院内紧靠山体的位置，建立起了茂岭山战役纪念墙，迟浩田将军题字：“解放济南战役茂岭山战场遗址”。从此，时常看到一批批学生模样的青年，在此面对党旗，举起右手宣誓……
2014年，历下区政府投资1200多万元对茂岭山进行了山体绿化及综合整治，昔日的荒山不再荒芜……
2015年，济南市委市政府决定在茂岭山以东3.2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建设中央商务区，未来几年，济南最现代化的新地标将在这里崛起……
济南的山是温润的。茂岭山既是温润的,也是壮烈的，丰厚的。
（校编：李修鹏）
作者简介
李乐军，公务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历下区作家协会会员
顾 问：申平（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长）
主 编：毛小玟（龙溪文学会会长）
副主编：金文发（龙溪文学会副会长）
编 委：钟子阳、梁汉林、枫叶、黄嘉兰
主 播：叶志平、青春、葛奎兵、长安
玉兰、李淑转、姜敏
排 版：李修鹏、肖桂芳、侯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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