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溪 文 学
第 4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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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时期的“家节”
金琳
母亲一生都把节日当回事。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期，瓜菜大都填不饱肚子，既是那样，节日临近，母亲总会比平时更忙碌。比如端午节的到来，母亲趁着月黑（生产队的苇叶不让随便撸）在家西头的芦苇湾撸上几把苇叶，在干农活的地里寻找一把野艾，艾揷门框上，苇叶包粽子。母亲的巧手把粽子包的有角有棱，可是里面的却不是糯米或粘性黄米而是秕子掺菜，咬一口，野菜“香”、苇叶“甜”秕糠苦，我们捧着、吃着，母亲看着却不停地流泪。母亲虽然不知道端午节是纪念屈原，但知道是纪念古时候一个爱国有志之人，所以在母亲心中，日子再苦，不能失去生活的棱角。
那年的中秋节更是难忘，地里的庄稼都被水淹，踩泥涉水到地里拔上一把被水淹的带着水锈的豆秧拿回家。农村风俗：中秋节赏月，供奉月婆婆与月亮上面的嫦娥和玉兔，豆秧是给兔子神准备的，摆上一些瓜果和月饼。月饼是母亲节约下来的一些红薯面和小麦面做的，外层是麦面里面是红薯面，没有月饼模型不成月饼样子是和月饼一样大小的圆饼，每个上面母亲都用竹筷蘸着画画的红水色画上一朵花，准备好后，在院子里摆上吃饭的桌子，和准备的瓜菜一盘盘摆在上面，豆秧放在桌旁，我们拿上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观望着月亮，想象着月亮上面有漂亮的嫦娥和一只玉兔在大树底下，我们都屏住呼吸，恐怕惊动她们，盼着看到我们对她们虔诚的供奉。我们向她们祈求着用她们在天上的神力让人间来年五谷丰登。月亮渐渐西去，我们都不去睡，母亲知道我们饿，望望月亮，看看我们说，月婆婆和月亮上面的嫦娥、玉兔都已经吃过了，“剩下”的你们都吃了吧，吃过去睡觉。那中秋，我们不知母亲是否思念在北京的父亲？在皎洁的月光下，没有看到嫦娥、玉兔的我们，嘴里难免失望地嘟囔着：月亮就是冰冷的银盘！难以理解母亲所做的一切不但渗透着伟大的母爱，在她心中仍升腾着花好月圆。
那年腊月二十三日晚上，母亲在灶王爷奶面前供上一盘胡萝卜，好年景是供年糕，因为那年月没有黍米年糕，只能用胡萝卜替代，目的是糊嘴，把我们姐弟都叫到灶王爷爷、奶奶面前，不让我们说话，只听她一人嘴里说着：“灶王爷奶去上天，见了玉帝多说好、少说歹，让天下的人民衣食无忧、金钱银钱多多撒些来。”然后烧几张纸钱，让我们都给灶王爷奶磕完头，对我们说，胡萝卜，不只是糊灶王爷奶的嘴到天上不说人间坏话，更主要的是糊你们小孩子的嘴，今天是小年，七天后是大年，过年时间都要说过年话，从今天开始对任何人说话都不要说别人不高兴的话，记住了吗？“记住了，可是过年了怎么还吃胡萝卜啊？”“小年就是吃糊嘴的食物，今年糊嘴的食物只能是胡萝卜，明年你们就可以吃到糊你们嘴的粘（年）糕啦。”腊月二十三，从家族深处绵延而来的传说让母亲带着美好的愿望，祈求上天护佑天下黎民，借机不失对我们教育。
春节是全家团聚的日子，爸爸回家过年，本应有几天生活改善的食品，可是因病饿去世的爷爷因水灾去世时没有下葬，为给爷爷出殡，把家中的所有粮食都拿出为爷爷出殡雇了吹鼓手和唱戏人。年三十中午吃的是菜窝头，只有初一早晨一顿素馅饺子。包饺子时母亲故意放上一枚洗净的老钱，谁如吃到，一年中有好运，为了那枚硬币，我们姐弟吃饺子时都瞪大眼睛，父母亲看着，直到我们中的一人咬着饺子大声说：“好运降临啦！”父母亲才拿起筷子说：“一人有福，全家沾福。”
如今，那困苦的岁月已成历史，既是在那非常艰难的时期度过的节日回忆起来总有难忘的温馨和幸福，因为那时父母亲都年轻健在。如今，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再逢节日，既是满目的丰盛佳肴，没有父母亲的节日比那困难期的节日不知要苦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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