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冬天总是灰色的：灰的山，灰的树，灰的脸，灰的心情。一直灰到姗姗来迟的大寒凌厉严肃地宣告：二十四节气结束了！山开始有了绿意，树也有了绿意，脸上有了红润，心情逐渐转好——立春将至，新年即来，鞭炮的爆响不时回荡在直插云际的树梢间，受惊的鸟雀扑棱棱飞走，空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香，新年的影子已经开始晃动。
猫了一冬的乡人一下子活泛了，忙碌了，莫名地喜形于色，莫名地心花怒放，为了一年中最盛大最热闹最红火最喜庆的春节，开始准备一切能想到的好物事。
最先想到吃食。五天一赶的村集一下庞大起来喧闹起来，熙熙攘攘中，匆忙奔走的是肩扛手提大包小包鱼肉菜的乡人，平时再怎么节俭再怎么困难的人家也要在过年时阔一回。毕竟，即使在乡村，也少有不爱面子的人，哪怕在物质贫乏的年月，巧手的主妇家里再怎么穷也要在新年到来前蒸上一锅白面大饽饽，虽然，白面只是外面薄薄的一层，给外人看的，里面却净是地瓜面玉米面等杂合面；还要准备一条小鱼，外面裹上厚厚一层面，一直将小鱼裹成胖胖的“大”鱼，新年待客时拿出来放到油里炸至金黄，端上桌，一样贫穷的亲朋大都知道这条鱼要从初一一直摆到十五，是不能下箸的，偶有太过嘴馋的不识趣者不小心用筷子“碰”掉一块，主妇会在客散之后立马用面补上或干脆让鱼翻个身。如今，富足的乡人对鱼肉已失去了兴趣，也学城里人的样子，讲究饮食清淡科学养生，再待客时除了几道荤菜，主要准备的是菌菇类和绿叶蔬菜，吃着舒服可口，还能过个健康年。
吃食备好，还要买上若干春联。红红的春联贴满锈迹斑斑或木纹裸露的街门、堂屋门或内室门。除此，还要依照农家人对来年好日子的祈盼贴一些小条幅，诸如，面缸上贴个“五谷丰登”，水缸上贴个“川流不息”，箱子上贴个“金玉满箱”……那年，邻家不识字的曹老伯把个“肥猪满圈”一下子贴到了水缸上，把个“五谷丰登”贴到了猪圈门上，初一到他家拜年的乡邻见了后笑得前仰后合，把个曹老伯弄得直骂自己是个“睁眼瞎”，再贴春联时必会叫我帮他贴。我趾高气扬地站在凳子上，像个小小指挥家，把手一指：这！这！这！曹老伯就很听话地忙不迭地奔到这儿跑到那儿，最后剩下一个“风调雨顺”我也不知往哪儿贴了，曹老伯呆呆地站在院子中央小声嘟囔：贴在风上？贴在雨上？没有啊！……而今，曹老伯早已作古，久不住人的老屋也已年久失修，但每到过年，曹老伯的后人总是不忘在街门上贴上一幅大红的春联，红的是门，更是对祖先的敬畏，还有一份怀念。
今年，决定回乡村老家过新年。听听老人说“过年”：
我妈说，过年了，把剪刀针线都藏起来，别伤了了龙王爷的眼！我妈还说，过年要说吉利话，见人要问好，不管碰到什么事都不能哭……
我爸说，过年了，水缸要灌满，不送年不能去挑水。我爸还说，过年了，不用做作业了，不用干活了，使劲玩吧！（1131字）
山东莱阳一中语文组 吕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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