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松毛岭634高地猫儿洞,是九连二排的指挥所。有三人:排长杨义亮,山东滕县人,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军医赵吉利,山东沂水人。我,无线通信兵。
我所防守的阵地原属于被我军攻占634高地后,越军遗弃后,由我部改造过的工事。一个大洞高两米,宽度不等,里面有四个小洞,近大洞口处两米的西方套有一个小洞,高一米许、宽六十公分,进深两米,弓钢结构。由60炮班的两名安徽蚌埠籍的战士轮流值守洞口时作休息之用。
在小洞口的斜对过,也就是离总洞口约三米处的东侧有一个大洞口,角形钢结构,高两米,宽不足两米,进深三米左右。咋看起来似坑道,这个洞口里面还是比较大的,其主要是储备食品兼做饭用的。总洞口的南尽头有一个大坑,垂深两米多,宽一米多,长约两米,这个坑其实就是过去越军在此驻守时,对我军所设的一个人为陷坑,掉下去就很难爬上来。
这个洞,口不大,但里面却较宽敞,呈南北长方形,相当于我们所住的两间房子的大小,是水泥板柱结构(越军构筑),这个洞曾经是越军占领时的一个连指挥部。由于这个洞在我军攻占后,没有再作加固和改造而被废弃,我在此防御期间并没有使用。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留下我所在的洞的照片,我的头像阵地之景就在我所在的洞附近。
我所在的洞在离大坑后两米的西侧,洞口不大,其口和炮班所住的宽高相仿,出入均须弯腰弓行,里面较宽敞,其宽高长与储备食品兼做饭的洞大体相同,有一根黑色粗胶管从洞内延伸到总洞口外,此管是避免炸塌洞防里面缺氧而设置的。在前沿猫儿洞,几乎都有这样的胶管设置。
洞内除了用弹药箱排成的三个睡床外,就是用弹药箱摞成的桌子,桌子上除了通往各阵地的电话,及我所使用的无线电台,再就是各类型号的枪枝、弹药。
由于这是个排指挥所,与其它防御阵地大部分猫儿洞大小相比,我们的洞已经很奢侈了,但里面的空间仍然很小,左右两床(均为弹药箱排成)中间只有不足半米的间隔,那时的我却很知足。
同乡战友所部的负三高地(小尖山全为自然洞穴)有一个洞,进出洞口只能爬行,里面空间看似很大,但坐着时最高处也是头顶尖石,在里面也只能躺着,空间有效利用很少。
松毛岭防御一线都是在山顶上,故大多数猫儿洞也多是山岭上人工挖成的,很多都是借助于越军所遗弃工事加筑,我这洞也不列外,由于是地表构筑,为了增强猫儿洞坚固性和隐蔽性,需要深挖,故大多数洞内的地平面要比洞口低的多。
有的洞甚至需要梯子才能下到底,我排指挥所比洞口低近一米,需要几个台阶而下。这就是为什么逢大雨倒灌猫儿洞的原因。
洞顶是钢结构板,上面是厚厚的袋装土,松毛岭一线大部分人工洞都是这样……老山地区地形复杂,很多都属于自然洞穴,如那拉地区,但洞穴并不大,很多洞穴就只能容纳两三人。
在老山战场,住的艰苦并不算什么,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缺水。水是维持生命的第一要素,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尽管都离不开水,却往往感觉不到水的珍贵、而在战争状态下的特殊时期,水就会显得特到别重要,甚至比生命还重要。
水甚至比生命还要要。如1979年中越战争时期,突围的448团不少战士,明知是死,为了能够喝得一口水,吃得一块甘蔗,而置于性命而不顾。可见人体缺水,而对水的渴求已经远远越超了生命的极限。
在抗美援时期的上甘岭缺水都是人们所熟知的。广大指战员,若失去了对水的基本需求.失去了生存的第一条件.用不了多久就会坐以待毙,.其它的一切都是虚妄。有资料说,彭元帅下令:谁能送上一筐罗卜、或者是苹果,谁就是一等功。然能够送上去的很少,大都死在半路上。
我的意思就是强调水在战场上的重要性。老山,由于特殊的气候地理环境,又处于战争状态下阵地防御,水的需求也同样显得尤为突出。老山阵地防御不是上甘岭。是持久性的,它不是几天、几个月.而是几年。
老山阵地防御也不同于进攻战,进攻战是短促性的、阶段性的。它往往限定于某个时间段而且很容易获得水源。防御作战是持久性的,复杂的地理环境给老山战场的后勤供应带来很大的困难。
老山阵地防御,是限定在一定地域范围内的长时间固守.自然会遭到敌方的进攻和袭扰,以及后勤保障方面的封锁.压制和破坏,而作为固守方的生存状态会不断恶化.当然面对敌方的进攻、侵袭是另一回事。
打战争就是打经济,打综合国力,就是打后勤。弹尽粮绝没有不打败仗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保障、胜利之本。实话实说,中越战争时期的老山轮战,几乎不存缺粮少弹的情况、后勤保障做的还是的确不错,这是首先要肯定的。军工首功理所当然。
在老山战区的八里河东山。有八十年代上甘岭之称,但我并没有实际在那里防御过,故不能妄谈其具体情况。而在老山松主岭一线阵地。因为是亲历,所以熟悉其情况,那拉地区的情况,我团也没在那里有任务,由于松毛岭高于那拉,可以俯瞰那里的情况。
老山缺水吗?一句话概据:溪流充沛、植被茂密,那是面对我境的山正面,而越南的那一面,如968高地、1072高地并没有水。
我所在的松毛岭一线阵地无水,水全靠后勤补给。给水车从后方定期的或不空期的输运到662.6高地(中越国境騎线点),然后.向越南境内延伸的诸多高地、阵地或哨位的战士们,靠人力穿越多道生死线,用塑料桶(每桶约五十升容量)接水背送。(我哨位的一切日常生活必需品.包括水在内.全部均为我一人承担,因我这猫耳洞仅我自己是战士)。
有一部分高地或阵地的一切作战物资,均由专门从事后勤保障的军工来担负输送(我九连曾有一段时间专事于军工任务)。因为我军哨位离敌哨位特别近,类似于邻居,而哨位的猫耳洞容纳战士太少,所以作战物资需要军工来承担。如405高地就是这情况。还有小尖山一带等很多阵地也是属于这情况。
军工最不易! 军工背负肩扛这些包括水在内的所有军需物资,翻山越岭,穿越雷区,火力封锁点(也就人们常说的生死线)输送到各高地、阵地、哨位,而军工却没有任何生命保障。当战事吃紧,后方无法军需供应,前方阵地就要干挨时日,以待战事缓和。
若有一处高地战事持续太久。整个老山战区都不会得到安宁。这时的给水车是没固定时间,阵地上缺水,那就只好由战士们到离阵地十几里不等的老山半山腰下接水.那里有个叫新寨的自然村,村旁有老山顶上流下来的溪水(注:由于战事,村建筑被炸毁,人都迁徙到了大后方)。
老山阵地断水多日的情形对还是少一些,因为后方计保障供应一线阵地,但缺水状态每日都在存在着。老山地区属于亚热带气候,只有雨季和旱雨,并无春夏秋冬之别。雨季尽管对防御作战带来诸多困难和不便,但也有一个好处:天赐雨水。一次降雨下来,用宽大的芭蕉叶接雨,流入锅盆等容器之中,能吃用很长时间。
我最多一次接雨水吃用半个多月,水发臭了还舍不得倒掉。阵地的水真的贵如油,水沉淀多次,反复用过多次,直到无法使用。我所在的634高地用水条件还算不错,军用刷牙釭,一半水刷牙,一半水用毛中蘸水擦脸。对于很多高地来说。这也只是奢望,因为水仅能维持到基本生命。
有一个同乡战友到了我阵地、要求喝水,我就说:“还是吃个水果罐头吧?”水果罐头偶尔吃点还可以,拿它解渴越吃会越渴,尽管它不像压缩饼干,在缺水情况下就是难以下咽的东西。
在走山轮战期间,阵地有句流行语:老山是天堂、松毛岭是人间,而那拉就是地狱。
我已经很多次谈到“军工”这个词了。在老山轮战中,有这么一个群体:他们没有白天,没有深夜,哪儿战事最激烈、最血腥 、最残酷、最吃紧、最危险、最需要,哪儿就会有他们的身影。他们都并不携带枪支,最多腰挂一、两颗手雷或手榴弹,随身胯着水壶,没白没黑的频繁穿越于生死线上,而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就是老山军工。
对越自卫反击作战期间,在整个战区范围内的法卡、者阴、扣林、老山等,全部都是山区、丛林,通往前沿阵地的道路,没有一条路况是令人满意的,重型的车辆上不去,空军也没有参战,所以空投也是没有的。于是,运输补给的重担就落在军工的肩上,用最原始的人驼马拉,硬是将前线最需要的装备补给等送上去。
在稍微靠后的地方与最前沿的猫耳洞之间,越军用凶狠的炮火将其间所有的屏障都摧毁掉,变成毫无遮掩的开阔地带,于是就有了我们常说的'百米生死线、千米生死线',即使是轻装上阵,通过这些生死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负责运输补给的军工却必须每天都负重穿行于这些生死地带,明知前路凶险无比,明知生还的机会渺茫,但为了保障前线的作战,依旧是义无反顾。
可以说,如果没有军工的后勤保障,那对越的反击作战是无法打下去的,在赞扬前方将士作战勇敢的同时,其实也应该赞扬这些默默无闻的'山骆驼'……自从有了网络时代,我每当看到老山军工的相关视频,总是禁不住噙含泪水。
在十年对越作战期间的老山战区,被称之为“老山骆驼”的军工战士,他们每次都要背上七、八十斤、最重可达一百二十多斤的作战物资,下阵地时,他们还要或背或抬着一百多斤体重的伤员,通过我军指战员称为“百米生死线”的越军炮火封锁区。
在上山下山通过危险地段时,他们还要四肢着地爬行。有的战士因此累得吐血,还有的战士因此晕倒在行进的途中。许多军工战士的双肩皮肤都被磨烂了,军衣和皮肉粘在了一起脱下都很困难,有的军工战士因此负伤或终身残疾,甚至永远倒在了“百米生死线”上。这些当年的无名英雄“老山骆驼”,他们以自己的英勇无畏和流血牺牲,赢得了全军指战员的高度赞誉!
军工从早到晚不停地馱。一片片草丛踏成小路,一块块岩石踩进泥土。汗水伴着脚步,脚步伴着汗珠,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地爬进了我军的前沿阵地,爬进了猫耳洞。”这就是当年无名英雄老山军工战士的真实写照。
在我洞口的东上方二十米许有一个60炮阵地,由于这个60炮阵地在最前沿,属于最易被越军发现和被摧毁的阵地,为了使六零炮阵地不让越军发现,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开炮,在我部防御期间一直没用过。在遭受越军攻击需要炮火时,多呼叫后方重型口径火炮。
在老山有很多战地记者,战地记者指在战争中报道新闻的记者,又称“随军记者”,是新闻工作者中的一种职业分工。他们根据亲身经历和见闻所采写的战地现场新闻或目击新闻就是战地报道。“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这是战地记者永远的格言。战地记者就是通过影像或文字记录战争的那些人。向当年战场上那批用生命记录战争的战地记者致敬!如果没有他们冒着炮火的视频记录,我们也无法直观那场战争。
在物欲横流的当下,人们太多追求物质的享受,高耸的楼房、华丽的楼宇、宽阔的庭院、丰盛的佳肴……而当年包括我在内的那些坚守阵地的将士们,想的却是能够有安逸的容身之地、不再为了一口水而丢失了性命。能够战后与父母家人团聚、娶妻生子,一亩三分给。而对于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许想过,也许还没来得及想……
我连就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军工,并有一位战友就曾经牺牲在军工路上,还有多名战友身负重伤。。。牺牲的那位安徽军工,我应指导员要求为他写了近半年的家信。
有一战士在拔点作战中英勇牺牲,临牺牲前,他喊了二、三十声“妈妈”,他,还不足二十岁,他,还从来没有摸过女人的手……
兰州军区一个战士,在临死前向护士要求:我从来还不知道恋爱的滋味,你就给我一个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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