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宁远“三·二九反革命暴动”的未解之谜

童一飞

        在宁远，提起1950年发生的“三·二九反革命暴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大多数人只知事件大概，不知其中就里。而就在今年开启“学党史、悟思想”建党百年活动大幕之际，笔者偶然翻阅到了记录此事件的原始档案，并踏勘了事发现场，发现了其中一些至今仍不为人注意的细节和谜团，深感这是宁远党史中一段不堪的过往，不容回避，亦不可让其继续尘封下去！故落笔成文，发与广大读者分享，希望引发共鸣，吸引更多朋友来探索究竟，共解谜局。

不该成谜的谜题——平暴英烈“何班长”有姓无名之谜

在已公开的资料里，对“三·二九反革命暴动”的基本定义是：宁远县和平解放后，以国民党伪团长、伪县长郑元瓒、军统特务欧平成等为首，组建的反动组织（“中国国民党华南铲共总司令部”，以下简称“华总”）于1950年3月29日在宁远二区（即水市、下灌和平、冷水下壁）等地发动的一次武装暴动。“华总”当时纠集了约500名暴徒，将包括宁远县委副书记王昆，以及郭金生、龙进星、欧燕、赵岐山、石朝生、蒋化坤等7名革命干部杀害。虽然在事后，宁远县委依靠广大群众开展清匪反霸斗争，迅速平息了这场暴乱，欧平成等114名主犯被依法镇压（其中枪决31人），但在平暴的剿匪战斗中，有一名解放军战士“何班长”牺牲，后与在暴乱中遭杀害的郭金生、龙进星、欧燕、赵岐山、石朝生的尸骨一起移迁到水市革命烈士陵园安葬。这里就引伸出本案的第一个谜题：为什么在这次暴动事件中牺牲的7名革命干部有名有姓，而牺牲在平暴战斗中的“何班长”却有姓无名？而且这个谜题一持续就是71年！为此，笔者专门从县档案部门调阅了1950年的原始档案，看到了这位“何班长”牺牲的始末：“三·二九暴动”发生后，我党和政府迅速从广西调来409团一个营的兵力，以加强清剿反革命组织力度。暴动策划者“中国国民党华南铲共总司令”郑元瓒闻风逃往大瑶山——水市茶叶冲躲藏。负责剿匪任务的解放军部队得到情报，遂命令本部侦查排何班长带领全班16名战士进入茶叶冲，执行抓捕任务。何班长为活捉郑元瓒，于3月31日傍晚化装成戴斗笠穿蓑衣的农民，指挥全班战士从外围迅速包围了郑元瓒的住所。他身先士卒，率先冲入房内，执枪喝斥正在吃晚饭的郑元瓒，责令其立即举手投降；不料郑元瓒早有防备，不等何班长话落，拔出身上顶着火的手枪就抢先开火，何班长在这一短促交火中不幸中弹身亡；随后，郑凭借其多年行武出身练就的身手，在与外围解放军猛烈交火后竟跳脱了包围，并带领一名副官隐入茶叶冲的密林，最终成功逃出境外。而在这次战斗中，何班长因斗争经验不足、过分轻敌而牺牲，其事迹虽不算壮烈，但至少可称得上勇敢。为此，我县将其遗体与另外5名在面对暴乱时表现良好而殉职的革命干部一同葬入了本地烈士陵园；但因事发仓促，何班长部队在事后很快移防其他地方执行任务，我县有关办事员在没有问清何班长姓名的情况下就匆匆行事，致使其墓碑上仅有姓而无名，且这种状况持续至今，一直无人再去填补完善！

        当追踪本案至此，笔者深感这确系我县的做法欠妥，尤有对这位战士不够尊重之嫌！原因有二：一是同为一个革命事件捐躯的同志，何班长的表现近似《林海雪原》中杨子荣追剿匪首郑三炮而牺牲的翻版，是一个深入虎穴开展对敌斗争而失败了的孤胆英雄，在他的幕碑上应当为其留全姓名，这也是他应当享受的“政治待遇”！二是在已知其所隶属部队409团侦察排番号的情况下，理应能够查到其姓名。即使我县受当时条件所限未能查到，也可以事后到解放军409团反查该团战史档案，甚至可到总政部查找当时抚恤金发放名册、账本（当时的我军已有较完备的阵亡将士抚恤制度，完全有迹可寻）亦可查得；再不行，还可以通过向当年与何班长编在一个侦查排、班的战友问询，按照时间推算，何班长的这些战友应该还有很多人仍然在世！若我县有关部门有像电影《集结号》中主人公谷子地连长一样的执着，这个谜团恐怕早已解开了，不至于拖到现在！但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再去查清仍然不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应伏法未伏法的狂魔——罪魁郑元瓒及党羽去向生死成谜

笔者从县档案部门调阅1950－1964年宁远侦破反革命组织的原始档案查到一些信息，对比公开的史料和实地走访所了解的情况发现，首犯郑元赞自侥幸跳脱解放军的围剿后去向不明，但尚可收集到三种说法：一是潜逃台湾说。根据已公开并在本县内发行的地方史料、网页资料，以及民间传闻，郑最后潜逃并定居台湾。二是藏秘香港说。根据参与平定暴乱的见证人、接任宁远第二区书记苏华的口述，以及宁远县第二区人民政府财粮助理熊春瑞回忆笔录，郑在跳出包围圈后，流窜到道县并乘船到了永州，然后又先后逃到长沙和广州，最终辗转去了香港，再后续的情况不详。三是辗转海外说。郑在此后的数十年里，陆续辗转于香港、台湾，以及海外多国之间做生意，颇有收益，并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化名以台胞身份悄悄潜回大陆，托人与当时曾收留和帮助他潜逃的相关人等见了面、报了恩！但以上说法均属于道听途说，至今还没有一个得到证实！而且，综合所有资料显示，当时还有9名追随郑麾下的骨干分子也摆脱了我党的追捕，分别成功脱逃到了台湾、香港或其他国家地区，事后亦大多生活惬意，且均于改革开放后与本县亲属保持着书信来往，窥探时局变化。总之，时至今日，暴乱的罪魁祸首、双手沾满我党干部鲜血的郑元瓒没有被抓获伏法，还可能在外善终，不能不说是这起被定论为“已平定暴乱”的最大遗憾！按照时间推算，郑元瓒及其逃脱的“党羽”大多已不在人世，但他们曾在宁远犯下的罪恶，给宁远革命事业造成的损害，却永世不能被原谅和遗忘！我党我辈亦有进一步厘清事实真相，深刻汲取历史教训，严防类似事件重演的责任与使命在肩！

    事后遗留隐患未绝——“华总”大批用于暴动的资产下落不明

笔者通过对《宁远三·二九反革命暴乱的发生和平息专题资料报告》等档案的分析，亦分捋出更多未解谜题：一是大量被匪帮掌握的枪支去向不明。以郑元瓒为首组织的“华总”在发动暴乱之前已纠集到500余人60多条长短枪；加上暴乱中在二区抢夺干部枪支18支，合计共掌握了不少于80支的各式武器。而在1950年底宁远县委平息三·二九暴乱的总结报告中，却很清楚地记载着：“暴动平息后，共缴获冲锋枪4支、卡宾枪10支、步枪9支、手枪20支（共计43支长短枪），子弹1413发，军用品一部...”；同时，结合笔者实地走访亲眼目睹到茶叶冲拆除倾塌土房从墙中起获的苏制PPSH-41式或PPS43式苏联制冲锋枪复进簧、弹夹等零件及子弹各一件（显然属于抢夺二区干部的武器，国民党阵营里没有这种苏制型号的武器配制）、40mm机关炮弹壳两枚的情况，不难发现：平暴后收缴的匪帮武器仅为其已掌握的50%左右，还有约40支各式武器及弹药藏在哪里、去了何方？至今没有答案。但可以断定，郑元瓒就是这个谜局的知晓人！而反过来对我们讲，未起获的这些武器弹药，始终是危害我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的重大隐患，若被不法分子起获并加以利用，则可能遗患无穷！二是支撑“华总”组织运转的经济基础和联络工具等核心要素并未被查获。众所周知，一个蓄谋复辟反动政权的组织，离开了经济支撑和外部势力的支持与支援，是不可能长久生存的。郑元瓒亦不可能不明白这点！应该有所准备；但所有的档案资料并没有提到郑元瓒推动“华总”发展壮大的经济支柱是什么？比如，支撑该组织运转的经费来源——金库在何处（不论钱财多少，但一定存在）？负责财务管理的人员是谁？整个系统是怎样运转的？该组织与上级联络的方式和渠道是什么？设备或工具藏在哪里？如，用于通讯的电台、收发报机及密码系统等。虽然档案显示，“华总”曾以湖南省绥靖副主任李默庵为名张贴过反动布告，后查实与李默庵没有关系；但并不能以此排除另有其人的可能，表象亦或反映的仅是郑元瓒的声东击西计策而已！而管窥本事件至此，已可以明确判断：掌握这些谜题答案的只能是郑元瓒及其“死党”等。如，与郑一起从茶叶冲战斗中突围的那一名副官，以及在这次围歼战中被解放军俘虏，但很快被人民政府枪决的另一名副官及本组织的其他骨干分子（未进行深挖就快审快判并处决）。他们皆为郑元瓒心腹，必然对这些核心“机密”有所知悉。而现实情况是：包括郑元瓒本人在内，只有少数人把秘密带到了境外并已作古，而其他大多数早已把秘密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去不返！想靠他们查清真相几乎无望，只能靠我们自己！

综上所述，我们基本可以判定：当年曾震惊全国的三·二九反革命暴动，还有很多关键问题因主凶郑元瓒脱逃而悬疑未决，实质上是一起受形势所迫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平定”的暴乱。但历史终归是历史，总会留下一些遗憾和不完美，而对于抚今追昔的我们而言，既然已意识到问题所在，就有责任去解惑谜局，弥补漏洞，防微杜渐，以告慰那些为国家民族、为宁远解放事业而英勇牺牲的英烈们

                                         2021年7月28日

围捕三·二九反革命暴动罪魁郑元瓒的最后战场—水市茶叶冲土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