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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看流水坐看云 历代禅诗鉴赏 (四)
行看流水坐看云——历代禅诗鉴赏【四】
行看流水坐看云——历代禅诗鉴赏【四】
隋唐五代时期【3】
哭空寂寺玄上人
◆钱起
凄然双树下,垂泪远公房。
灯续生前火,炉添没后香。
阴阶明片雪,寒竹响空廊。
寂灭应为乐,尘心徒自伤。
◆钱起(722—780)
字仲文,吴兴(今浙江湖州)人。玄宗天宝十年(751)进士。历任校书郎、考功郎中、翰林学士等职。钱起诗才清逸,居“大历十才子”之冠。诗歌众体兼善,尤长于五言,风格清华流丽,工致浑朴,颇为人称道。
【赏析】
这是一首情深意挚的哀诗,借景抒情的好诗。
首联自然无痕地采用“双树”与“远公”二典,暗喻诗人对亡友高风亮节之敬慕。颔联与颈联,对仗工整,音韵悠美,饱含言外之意。青灯烛光常明,铜炉檀香久续,其间闪烁出上人生前殷勤事佛、宏隆圣种的虔敬身影,一则是因为上人之辛勤维护才后继有人,暗示佛教之历久不灭;二则是诗人通过对习佛时最熟为人知的两种典型行为的简单勾勒,歌颂了上人常存不朽的精神。那阴阶片雪与空廊清响,又何尝不是上人清亮明洁、空寂孤寒的精神世界之写照?寥寥四言,着实艺术地展示了一位深谙“常乐我净”之精神三昧的高僧的形象。生死无常,生灭灭己,仙寂于佛子来说是一种解脱,然而对于凡俗中的诗人而言却难以释怀。斯人常已矣,托体同山阿,却有一颗尘心怎得解脱?
谈起哀歌,近代诗僧敬安(1851—1912)的两首伤吊诗不可不读:
“一度伤师一断魂,不堪凭吊向孤村。至今破布袈裟上,犹有双林旧泪痕。”(《吊精一禅友》)
“不敢高声痛哭君,怜君老母不堪闻。暗将数点交情泪,洒向茹峰山下云。”(《哭社友徐酡仙》)
题张僧繇醉僧图
◆怀素
人人送酒不曾沽,终日松间挂一壶。
草圣欲成狂便发,真堪画入醉僧图。
◆怀素(725—785)
长沙人。著名书法家。幼时出家为僧,喜爱草书。家贫无纸,遂广种芭蕉以其叶练字;用漆盘练字时,磨穿了盘底,且秃笔成冢,学习非常刻苦,书艺大进。后入京求学,进益有加,颜真卿、张渭、戴叔伦、钱起等皆作诗称其草书。他书承“草圣”张旭并加以发展,狂逸放纵,与张旭齐名,有“颠张狂素”之称。怀素嗜好饮酒,酒后乘兴运笔,皆成书中极品。【赏析】
这是一首形神兼到的题画诗。
题画诗之要旨在于通过对图中形象的精妙描述,透视出画中深蕴的境界。头两句勾描图中情形。松枝悬酒,兴来即饮,至酣方休;醺后作甚?诗人想象一代草圣在斗酒之后,如同李白有斗酒诗百篇之雅兴,草圣往往是狂呼大叫,癫狂万态,走笔如龙。这种恣肆不羁的形象,真可以画一幅如妙如肖的“醉僧图”啊!
草圣张旭之癫狂意态,高适曾作诗云:“世上谩相识,此翁殊不然。兴来书自圣,醉后语尤颠。白发老闲事,青云在日前。床头一壶酒,能更几回眠。”而对狂素之狂态之翰香,有贯休《观怀素草书歌》为证:“张颠颠后颠非颠,直至怀素之颠始是颠。师不谈经不说禅,筋力唯于草书妙,颠狂却恐是神仙。”“我恐山为墨兮海为水,天为笔兮书大地,乃能略展狂僧意。”
狂素性狂,书狂,诗也狂。诗境狂在青冷、高寒。《寄衡岳僧》中便可一览他的风采:“祝融高座对寒峰,云水昭丘几万重。五月衲衣犹近火,起来白鹤冷青松。”亦狂亦寒之僧,世间出其右者无多。钱起谓之“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送外甥怀素上人归乡侍奉》)
项王庙
◆灵一
缅想咸阳事可嗟,楚歌哀怨思无涯。
八千弟子归何处,万里鸿沟属汉家。
弓断阵前争日月,血流垓下定龙蛇。
拔山力尽乌江水,今日悠悠空浪花。
◆灵一(728—762)
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幼年出家,师事律宗,兼长禅趣。遍游江浙、湘赣诸名寺宝刹。常与陆羽、张继、皇甫曾、灵澈等高士名僧酬唱应和。名僧贯休赞之“经论传缁侣,文章遍墨卿”。其诗风清隽淳和,声律流畅,用意精妙。【赏析】
这是一首佛教意味甚浓的咏史诗。
动荡不安的唐代中后期,“咏史”成为一时风尚。咏史以言志寄情,是才子文士们别无选择的道路。空门中的诗僧也难免有应和之作。兼风流与英气于一身的西楚霸王给了诗人无穷的题材。晚唐诗人杜牧的《乌江亭》便是其中名作:“胜负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期。”“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马革裹尸还,东山还再起”,是名士们的提唱主旨;而在诗僧笔下,唯有一句“今日悠悠空浪花”的慨叹。浮生如梦,富贵烟云,委实应于轩冕功名淡泊一点才是。
提起咏史,还是《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作者杨慎(1488—1559)兼谙两者之妙,且豪气壮阔:“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题僧院
◆灵一
虎溪闲月引相过,带雪松枝挂薜萝。
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
【赏析】
这是一首昭示禅境的示法诗。
闲月相引过虎溪,便到了青山无限雪满松的幽静境界之中,白云下多的是德勋名宿,何等清雅绝尘。过虎溪象征悟禅入道;天心闲月喻清皎晶莹的禅心;松枝挂雪喻示清寒虚境;青山无限句喻示道途渺远,须久持不懈;有行尽青山之志,则可臻抵老僧栖云卧雾之达境。
在此,灵一的《赠灵澈禅师》一诗值得一录:“禅师来往翠微间,万里千峰到剡山。何时共到天台里,身与浮云处处闲。”言为心声,闲逸之情溢于言表。
送普上人还阳羡
◆皇甫曾
花宫难久别,道者忆千灯。
残雪入林路,暮山归寺僧。
日光依嫩草,泉响滴春冰。
何用求方便,看心是一乘。
◆皇甫曾(?—785)
字孝常,丹阳(今江苏丹阳)人。天宝进士。一生任小吏。工诗善制,文藻新奇,情发于外。诗出王维之门,诗名远播。集中不乏酬送僧友之佳作。【赏析】
这是一首禅意盎然的赠别诗。阳羡位于今江苏宜兴市。
小径、疏林、残雪、暮山,一位僧人愈行愈远,渐渐融入落日斜晖之中,多像一幅写意的山水画。芳草在暖阳下舒展,薄冰奏出清脆的泉响,这质朴的自然跃动着何等活泼的生命力。这一切昭示着什么?这不正是灵动和谐、柳暗花明、清新质朴的禅意么?此情此境,助长禅心,诗人颖悟到:看心是最大的方便,自家宝藏便是一个完整、灵透的生命体。
全诗不着一送字,依依情怀却溢于言表;没有普上人一字一句的描写,却力透出一位与自然的生命融为一体的高僧形象,言尽而意远,余韵缕缕。
湖南兰若示大乘诸公
◆皎然
未到无为岸,空怜不系舟。
东山白云意,岁晚尚悠悠。
◆皎然(730—799)
湖州(今浙江吴兴)人。南朝宋谢灵运十三世孙。少显异才,广猎佛典,精通经史。与灵澈、陆羽、颜真卿、韦应物、周贺等友善。其诗恬淡自得,语言精炼,意境空灵,清机逸响,为唐代最著名的诗僧之一。所撰诗论《诗式》、《诗评》、《诗仪》等,对诗歌理论的发展具重大影响。【赏析】
这是一首充满盎然诗意的禅理诗。
“无为岸”即真如佛性便是参禅的目标,达不到这一境界便会一生飘然无著。要抵达这一至境,其实最自然轻易不过。你只要琢磨透那东山白云“岁晚尚悠悠”的轻灵高致的意态,就水到渠成了。它孤云高洁、缥缈远引、无拘无束、安闲自在,不正流溢着自由恬适、静澄空澹、率性无机的禅悦之意么?好一句“岁晚尚悠悠”,丝毫不见“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乐游原》)的萧然,有的只是禅者的潇洒。
皎然还有不少平易自然的禅理诗。如《戏呈吴冯》:“世人不知心是道,只言道在他方妙。还中瞽者望长安,长安在西向东笑。”以轻松幽默的手法展现了“平常心是道”的至理。后世苏轼亦不甘寂寞,代答一首:“寒时便具热时风,饥汉哪知食药功。莫怪禅师向西笑,缘师身在长安东。”
溪云
◆皎然
舒卷意何穷,萦流复带空。
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
莫怪长相逐,飘然与我同。
【赏析】
这是一首咏物言志诗。
诗人赋溪云以禅意,一取其意趣,舒卷自如,萦流回荡,仿若长带横空,何其潇洒、逍遥;二取其空幻,即“有形无迹”,时去时消,不留痕影,象征空幻的真如实性;三取其自在,无心累物,来去随风,闲适自由。正因为白云有如此高洁的意态,所以诗人请世人莫笑他与云为伴,长相随逐,因为它具有悠闲飘逸的禅意,与禅子契阔融融。
皎然是一位擅长状物抒情的高手,常借风、水、云、雪、月、松、竹、菊等四季风物以观照自心,表明心性。如《南池杂咏》五首:写《水月》,“皎洁意难传”;书《溪上月》,“秋水月娟娟,初生色界天。蟾光散浦溆,素影动沦涟。何事无心见,亏盈向夜禅”;写寒竹:“凫凫孤生竹,独立山中雪。苍翠摇劲风,婵娟带寒月。狂花不相似,还共凌冬发”;写《寒山》:“侵空撩乱色,独爱我中峰。无事负轻策,闲行蹑幽踪。众山摇落尽,寒翠更重重。”均清高雅致,风流自适。
闻钟
◆皎然
古寺寒山上,远钟扬好风。
声余月树动,响尽霜天空。
永夜一禅子,泠然心境中。
【赏析】
这是一首空灵含蓄的禅意诗,是清境派禅诗的代表作。
诗中描写了一位衲子安坐禅定时宁静空明的心境。一个万籁俱寂的月夜,古寺钟声随风长吟,余音袅袅,消散在布满秋霜的渺远夜空中,就连那寺宇中的古树也不禁为之动容。那钟声的清韵,也融入永夜禅子的泠然心境之中;灵境与禅心,浑然无痕地合为一体。这静穆的钟声,将虚实、动静、因果乃至时空都融汇到一起,仿佛在钟声中也没有了过去、现在与未来,那钟声便成了一切,除含有无穷的宗教意味外,也蕴有无限的艺术美感。这钟的世界即是禅的世界,也是诗的天国。
寻陆鸿渐不遇
◆皎然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着花。
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
【赏析】
国之不幸诗家幸,寻友不遇诗有幸。每每访友不得,而得好诗,故诗坛有“不遇诗”不少,如孟浩然、王维、李益、贾岛等均有提唱。最着名、最具特征的莫过于贾岛的《访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崔道融的《访僧不遇》也清凉透骨:“寻僧已寂寞,林下锁山房。松竹虽无语,牵衣借晚凉。”清人赵关晓的《踏雪》则极有情韵:“踏雪访山樵,山樵踏雪去。一路草鞋痕,寻入松深处。”
诗的首联便具“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陶潜风韵,尾联则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风采。因为茶仙陆羽便是一位终身不仕、生性不羁的隐者。他的居处静僻,篱边菊花未开,柴门无声吠之声,邻人只知道他去了山里,每天要太阳下山时才回来。未遇好友,却通过对友人居庐及四周景物的描写,以及邻家对友人的行踪的回答,勾勒出一位洒脱绝尘的高人逸士的形象。语言清新平实,意出章句之外。
同苗发慈恩寺避暑
◆李端
追凉寻宝刹,畏日望璇题。
卧草同鸳侣,临池似虎溪。
树闲人迹外,山晚鸟行西。
若问无心法,莲花隔淤泥。
◆李端(?—785?)
赵州(今河北赵县)人。大历进士,为“大历十才子”之一。李端“少时居庐山,依皎然读书,意况清虚,酷慕禅侣”(《唐才子传》),长于律诗,意境方雅。【赏析】
慈恩寺为长安名刹。诗人与同为“大历十才子”之一的苗发游寺避暑,旨在寻觅一方佛国心境的清凉。
首联即点题,因“畏日”,为“追凉”,两人来到了名寺宝刹。颔联写两人投机同趣游赏休憩的乐趣。颈联“树闲人迹外,山晚鸟行西”,深得陶王之妙,其间风情,意适性澹,绝尘离染。尾联写他们深味到无心大法就是如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一般,清纯绝尘,不为任何一丝杂念、妄念、俗念所染。
本诗特色在于巧妙化用典故、旧诗及佛典。虎溪、莲花取自佛禅典故,“山晚乌行西”句化自陶潜的佳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风流才子卢纶也做过一首游寺避暑诗:“寺凉高树合,卧石绿阴中。伴鹤惭仙侣,依僧学老翁。鱼沉荷叶露,鸟散竹林风。始悟尘居者,应将火宅同。”(《同崔峒补阙慈恩寺避暑》)尘居如同火宅,而凉寺内不仅有高树、绿阴、荷露、竹风,还可伴鹤依僧。向往之心,高逸之致,妙手拈来,自不待言。正如李洞所言:“定里无烦热,吟中达性情。”(《避暑庄严禅院》)
李端的另一首诗《感兴》,亦兼诗禅之妙:“香炉最高顶,中有高人住。日暮下山来,月明上山去。”
听嘉陵江水声寄深上人
◆韦应物
凿崖泄奔湍,古称神禹迹。
夜喧山门店,独宿不安席。
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
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
贻之道门归,了此物我情。
◆韦应物(737—791)
京兆长安人。少年时即事玄宗。后为滁州、江州、苏州刺史。性行高洁,虔敬佛教,与皎然、顾况等友善。其诗闲淡简远,韵律生动,有陶渊明之风,世称陶韦。有《韦苏州集》。【赏析】
自诩“道心淡泊随流水,生事萧疏空掩门”的诗人深具感悟妙力,常于平常处见伟大。《滁州西涧》中的“野渡无人舟自横”常为宋代禅师们引来说明神秘的悟道体验,这也颇合禅门“平常心是道”之理。
本诗首二联写纵贯秦蜀的嘉陵江优美险峻、鬼斧神工的气势与江水咆哮如雷的声势,为下面的思载千里作下铺垫。水柔如情,静莫过山,本来都是无声无响的,这是诗人对“声响”独特的见解。正如他在《咏声》一诗中所言:“万物自生听,太空恒寂寥。还从静中起,却向静中消。”“自生听”,就是本诗中的“两相激”;大自然中既然本来是没有声音的,故终将归于静,归于寂寥。声音都并非真实的,只有静寂才是永恒的真实。故他认为“喧静两皆禅”(《题琮公》)。有了这层感悟,已足可了物我之情。
全诗情景交融,偏重议论,故意味深长,言外意浓。
他还有一首不言禅而字字入禅的名诗,即《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野渡无人舟自横”句最受后人推崇,它表现出宁静、淡泊的情致,清幽、淡雅的禅味。
天姥岑望天台山
◆灵澈
天台众峰外,华顶当寒空。
有时半不见,崔嵬在云中。
◆灵澈(746—816)
会稽(今浙江绍兴)人。自幼出家,少即从诗人严维学诗。与皎然、包佶等交游后,诗名日盛,远播京邑,为白居易、刘禹锡推崇。刘禹锡言他“以文章接才子,以禅理悦高人,风仪甚雅,谈笑多味”;诗人权德舆称其诗如“松风相韵,冰玉相叩”、“语甚夷易”、“淡然天和”。【赏析】
天姥与天台都是浙江名山。全诗紧扣“高寒”的意境而展开,蕴含着禅宗超然世外的孤寒高洁的境界。
天台独出众峰之外,比其他的山峰“高”峻;它的山顶“高”顶寒空。山顶已寒,山顶之上的天空白是更寒。“有时”只看得到一半,那另一半到哪儿去了呢?它高耸入云,与充满禅意的云融为一体。“有时”二字不着痕迹,用得极妙,从另一角度说明诗僧常常注目于天台华顶,陶醉于大自然的悠悠禅韵。
归湘南作
◆灵澈
山边水边待月明,暂向人间借路行。
如今还向山边去,只有湖水无行路。
【赏析】
灵澈在诗名盛极一时之际,曾因人诬陷,贬徙湘楚。以亲身经历,深味人世苦海茫茫,解脱不易。难得的是,灵澈运用他入神的诗笔,不着纤痕地将此意糅融入其中,难怪皎然如此盛赞:“此僧诸作皆妙,独此一篇,使老僧见,欲弃笔砚。”(《赠包中丞书》)
佛教认为,“苦”与生俱来,有四苦、八苦。人的脸就是苦字形的,“艹”头就是人的眉毛,“十”字是鼻子,“口”是嘴巴。月不明,法王无济筏之愿,就只好向人间一借修行之路了。奈何命运多艰,身陷法网,所以只好再去归隐修道,虽然“湖水”漫漫“无行路”,但僧家之责便是济世渡人,驭慈航以救众生,故不轻言放弃!
东林寺酬韦丹刺史
◆灵澈
年老心闲无外事,麻衣草座亦容身。
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
【赏析】
这是一首广为传诵的言简意赅的讽世诗。东林寺为庐山名刹,韦丹是洪州(今江西南昌)刺史。
首二句写作者自己年老心闲无外事,麻衣草垫也无妨,安于穷约清苦的生活,心闲意寂如同古井无澜。后二句说你们这些仕途中人、轩冕之士,谈禅性浓,向往清幽静远的林下风流,人人都说辞官归林好,“朝衣脱去更悠然”(明人吴曾羽语);可是说归说,就是没有一个人起而行,只是在“进与退”、“仕与隐”之间彷徨复彷徨,连官场失意者都无一例外。可见要达到真正的“心闲身适”,绝非易事!相比之下,那些光说不练,口口声声说休官好,实为“又得浮生半日闲”的人,与坚守清寂、只做不说的禅者,境界孰高孰低,明者一目了然!
哭柏岩禅师
◆李益
遍与傍人别,临终尽不愁。
影堂谁为扫,坐塔自看修。
白日钟边晚,青苔钵上秋。
天涯禅弟子,空到柏岩游。
◆李益(748—829)
陇西姑臧(今甘肃武威)人。大历进士,初因仕途不顺,弃官优游燕赵间。后官至礼部尚书。“大历十才子”之一,长于七绝,其诗音律和美,风格悲怨。【赏析】
这是一首情深意切的吊祭诗。首联写禅师行将就木之际,视死如归,没有任何落寞之感,何等坦然自若!颔联继续描写禅师生前的生活百态:亲自督修埋骨坐塔,日日清扫供佛影堂,一刻不曾松懈修持。颈联以严谨的对仗与平实的笔墨写禅师的风骨:日夜闻钟参坐,春秋托钵修心,展现了一代大师“平常心是道”的精神风范。游方的禅子们,将“空”游柏岩了,他们到达柏岩会真正体会到“空”的底蕴。全诗层层迭进,表现了诗人对禅师的崇敬之情。
贾岛也做过一首《哭柏岩禅师》,可参照一读。诗云:“苔覆石床新,师堂占几春。写留行道影,焚却坐禅身。塔院关松雪,经房锁隙尘。自嫌双泪下,不是解空人。”
题破山寺后禅院
◆常建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常建(生卒年不详)
长安人。与王昌龄为同榜进士。大历年间曾任盱眙(今江苏省盱眙县)尉。一生仕途颇不如意,遂放浪琴酒,游名山胜景以自娱,后隐居鄂州武昌(今湖北武汉市)。常建的诗多以山林逸趣、寺院为题材,也有部分边塞诗。盛唐人对他的诗评价很高。其诗佳句常得,律韵独到,境幽言净,不拘一格。【赏析】
这是盛唐最为著名的一首题寺诗,前人评之“通体幽绝”(清·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兴象深微,笔笔超妙,此为神来之候”(《唐宋诗举要》)。
首联用工整的对仗,省净的笔法,破题而入,又借“清”、“古”、“高”三词,无意间透露诗人对清静高洁的古寺高林的倾慕;颔联为传世绝唱,由竹径见幽处,由幽处见花木,见禅房,层层深入,这一踏径穿花至禅房的过程,与其中所引发出的“曲径通幽”的意趣,成为后世园林艺术与文学艺术的美学追求。由“曲”、“幽”、“深”而至别有洞天,这一洞天便是“悦”与“空”的禅境,便是令人惊叹、陶醉、流连忘返的“常乐我净”的宗教境界。进入这一境界之后,仿佛万物之音都归于消匿,回到了原初的大荒,来于静还归于静,唯有那悠扬宏亮的钟磬之音,把整个世界都包容成一体,将人带入忘尘绝俗、纯净怡悦的永恒禅境。
唐代还有不少优美的题寺诗。如韦应物的《神静师院》:“青苔幽巷遍,新林露气微。经声在深竹,高斋独掩扉。息树爱岚岭,听禽悦朝晖。方耽静中趣,自与尘事违。”“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崔峒《题崇福寺禅院》:“僧家竟何事,扫地与焚香。清磬度山翠,闲云来竹房。身心尘外远,岁月坐中长。向晚禅堂掩,无人空夕阳。”前诗意在“方耽静中趣,自与尘事违”;后诗妙在“无人空夕阳”,世界静寂得连夕阳斜晖都“空”无了,那是一个何等美妙的禅悦境界啊!
几度逢春
◆法常
摧残枯木倚寒林,几度逢春不变心。
樵客遇之犹不顾,郢人哪得苦追寻?
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树松花食有余。
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舍入深居。
◆法常(752—839)
号大梅,湖北襄樊人,少时出家。初参马祖道一,闻“即心即佛”之说,立即大悟。后隐居浙江鄞县大梅山。【赏析】
大梅法常是马祖的得意弟子,深谙“即心即佛”之妙,马祖诗意地认可他的禅境时说:“梅子熟了。”当他隐居深山后,有人入山遇见他,问他出山之路时,他答道:“随流去。”好一个“随流去”。有道是路在脚下,这出山之路,人生的出路,不就在于随流任运么?旨同大梅的遗言“来莫可抑,往莫可追”。如此机锋,足见功力非浅。于是又有人入山探访,大梅便留下这首诗,迁到人迹更罕的大山深处。
心即是佛,所以历经寒暑也不变心。孤寂清寒的禅者,持遁世隐沦之念,荷叶为衣,松花为食,已同俗界的烟火绝离隔世,已同大自然浑为一体,同道者又何必苦苦追寻,将世俗之浊气带进山中来呢?无奈他又只好另迁他处了。全诗坦白真率,语言平实,“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树松花食有余”联,对仗工整,语言朴实,常为后人提唱。
小雪
◆清江
落雪临风不厌看,更多还恐蔽林峦。
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
◆清江(生卒年不详)
会稽(今浙江省绍兴市)人。少年出家。大历、贞元(766—804)年间,诗名与皎然(字清昼)齐,合称“会稽二清”。土诗,与严维、章八元、姚南仲等时有交往唱酬。诗僧法照赞许他“一国诗名远,多生律行高”,被誉为“释门千里驹”。(《宋高僧传》)【赏析】
这是一篇较为别致的咏雪诗。全诗表现了禅和子“慈悲为本,方便为门”的慈悲心。
本来是临风不厌看的雪景,可是“以慈为本”的禅子在赏景之际却担心落雪过多会给翻山越岭的行人带来麻烦;还替寒窗苦读的书生着想,他们能耐得了这一片接一片的雪花带来的酷寒么?由“不厌”到“恐”发展到“愁”,层层转递,这里的“恐”与“愁”,实为“悯”、“慈”。尾句的两个“一片”,以小见大,渲染了那一丝丝挡不住的清凛之气,烘托了衲子真诚的慈心。
唐僧乾康的《咏残雪》则意旨不同:“六出奇花已住开,郡城相次见楼台。时人莫把和泥看,一片飞从天上来。”分明是述怀之作,表现不同凡俗、清凛高洁的禅趣。
七夕
◆清江
七夕景迢迢,相逢只一宵。
月为开帐烛,云作渡河桥。
映水花冠动,当风玉佩摇。
唯愁更漏促,离别在明朝。
【赏析】
心如古井的禅僧情意酣畅地咏叹情短恨长,委实不多见。
首联以时间上的一远一近,突出了“只”有“一宵”之短;颔联与颈联,以欢畅、浓烈的感情,尽铺陈之能事,渲染了相会之喜之欢,充满了和乐与幸福的气氛。可是爱河渺渺,恨海茫茫,谁都逃脱不了“四苦”、“八苦”,相爱的人更是免除不了“爱别离”苦。尾联与首联相照应,突出了一个“愁”字。这里的“愁”字,有警醒世人之用心。
反观世子咏七夕,则避其时短重其情长。首推秦观(1049—1100)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一串串柔情似水的佳句中,没有一个“愁”字! 至于杜牧的《七夕》则表现的是人间的欢乐图:“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月夜泛舟
◆法振
西塞长云尽,南湖片月斜。
漾舟人不见,卧入武陵花。
◆法振(生卒年不详)
荆州(今湖北江陵)人。唐代大历、贞元(766—804)间高僧。曾誓志西行求法,遂同僧人乘悟、乘如从海路前往,不幸于途中夭亡,年仅40岁。【赏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自称“烟波钓徒”的唐代词人张志和一首《渔父》,将多少代人带入清新超脱的境界。词中的西塞山,位于今浙江湖州界。而此诗中的西塞山,与韦应物的《西塞山》一诗所指相同,位于今湖北大冶县境内。
首二句以工整的对仗,勾画出一幅深夜的美景,意境清明空澄;后二句以实衬虚,如梦如幻,那舟中客到哪里去了呢?原来他静卧素舸,枕月梦花,神游天外,进入了世外桃源般的梦境之中。
全诗如画如幻,着笔不凡,给人清幽渺远的禅悦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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