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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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在傍晚时分坐上归家的大巴，天上正好下着潇潇细雨，淅淅沥沥，仿若怎么也断绝不了似的，一直缠绵着，胶着，直下到人的心里面去。

适是暮时，又是初冬，暮色浓重，烟雨蒙蒙，寒气渐重，一片萧瑟颓败之感。

我和C君安置了行李，便上车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车上并不满座，座位上稀稀落落地坐了一些同一个目的地的旅客。或是下雨，或是并非周末，所以人员不多，不得而知了。

车很快便开动了。开车的大约是个年轻的司机，车子一启动了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时速非常快，显然有些急躁。有时需要回避一些路上的行车，车子便有左歪右倒之感，一路上甚觉颠簸，然尔路，却是四平八稳的公路。

到底是年轻了些，做事鲁莽冲撞，缺少一些稳重，沉淀，归根结底是经历得少啊。我故作深沉地评论，其实车子颠得我极其不舒服。

C君亦笑附：是是是。经历得少，是急躁了些。

说笑一阵，我便支着手伏在车窗上看风景。雨一直下，天空是灰濛的，雨是灰濛的，风景也是灰濛的。像是一幅写意的水墨画，淡淡几笔便晕染出一个诗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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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座大桥时，原本有些恹恹欲睡的我瞬间清醒过来，眼球一下子初吸引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大江，无边无际，直可到达目光尽头，江水衔接着天，水天是一色的，灰濛濛。而平静宽阔的大江，弥漫着很重的雾气，朦胧中看到上面静静停泊着许许多多的轮船，岿然不动，它们有秩序地排成一排排，一列列，非常壮观，一下子冲击着你的视线、心灵。铁锁横江！心里一下子想到这个词，这个画面此刻呈现的不正是这个场景吗？而自己此时此刻，才能真正感知到它的气势磅礴。或是这样平静的大江，或是这样浓重的雾气，或是这样有肃穆的轮船，或是这样的暮色时分下着潇潇细雨，而这样极美极冷的水墨意境和冰冷的钢铁金属相遇，既柔又钢，壮阔肃穆，让我觉得像是梦里一般，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由想起了草船借箭，也是这样的雾气浓重，孔明凭着自己的神机妙算，算得天时地利人和，使二十只草船借得箭满载而归。虽船只数量不若今日所见，但气势想必也是十分磅礴，迷雾中隐含金戈铁马之声势，不然曹公不会命众士兵“尽皆向江中放箭，箭如雨发”。而这些停泊的轮船，在这个迷雾下雨的暮晚作短暂的歇息，或许明天放晴后，它们将继续南来北往，进行江上航运。不同的故事，相似的风景，而让人感动能冲击心灵的美，却一直都在。

车继续前行着，这座大桥也不过几分钟就走完了，风景被远远抛在后面。我甚至只顾着震惊着它的美和壮观，来不及掏出手机留下它的一祯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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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了，天渐渐黑了，雨继续下着。

雨水敲打在车窗上，先是水珠，映着外面的七彩霓虹，煞是好看。雨珠慢慢地凝聚大了，车窗吸附不住，便成了线似地一股股划流下去。像一个人的哭泣，刚开始时是默默的伤心，先是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滴，后来悲伤撑不住了，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于是放声大哭，眼泪便成线成线似地往下划，像娟娟的溪流，然后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的悲伤。

夜越发深了，雨还在继续下，大巴在路上驰骋着。它像一只孤独的兽，发出低声的呜咽，在黑夜里不停地跑着。它穿过城市村庄，穿过纤陌田野，穿过茫茫山麓，穿过大江河流，穿过贵人的五光十色，也穿过小孩的萤火之梦。它沐浴过月光，经历过风雨，耳边贯穿着风，也咆啸着雪，把一个个远游的羁客，送回到心里念念不忘的故乡。哪怕再是风雪夜里的归客，柴门边听见有犬在远远地吠，也知道家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等待的眼睛，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而这些足以温暖你的所有颠沛流离。你知道的，你一直知道，那里是一个温暖的港湾，是你所有软肋和盔甲。而那只兽，只是默默地跑着跑着。它的同伴，也如它一般，只是默默地跑着跑着。

脑海里又想到了宫崎骏的动漫电影《龙猫》，这只奔跑的兽，就如里面的龙猫大巴一样吧，是孤独的，也是可爱的。里面的龙猫大巴，跨越高山河流，城市村庄，纤陌田野，把迷路的小女孩小梅，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生病住院的妈妈身边。我一直很记得这个片段，很温暖人心。一个小女孩在夜里迷路了，既茫然又害怕又无助，然尔她都一直惦记着她的妈妈，她要见到妈妈，一定要到妈妈身边去，哪怕她鞋子都丢了，她的怀里也一直都抱着她自己摘的想要送给妈妈的那根玉米。

曲径通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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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亲情才是我们骨子里印记最深的烙印吧，它是与生俱来的，深入骨血，割舍不断。所以，人类无论经过怎么样的迁徙，跨越多少经纬度，看过多少风景，经历多少繁华，阅遍多少世事，心里一定有个挂念的地方，一个最熟悉的风景，一道最惦念的菜肴，一个最温暖的港湾——家。它像心口的一粒朱砂，血红血红的，带着挚热的印迹。随着你的心，一起跳动着，你永远永远，不会忘记得了。

夜益发深了，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窗外也越发的模糊，有时是一团峻峻的黑，有时是一团模糊的光晕，不重要的，我知道自己已在路上。寒气更重了，不敢再看窗外的景色，好似看了，自己便不能再承受住那些寒冷。拉上了帘子，我紧紧了自己的衣服，靠在座位上，握住C君的手，且将眠去。

我知道，终点将会到来。而温暖，就在终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