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数九寒冬时候,我都会从心底下散发出一股寒气,这股寒气它来自我对儿时那久远而又鲜亮的记忆。这种记忆越是接近寒冬腊月,越会捂不住地冒出来。
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是在民生小学,一栋四间的房子算是全校的所有家当。一间老师住的,一间办公室,一间是一、三年级合用的教室,一间是二、四年级合用的教室。那时候,冬天实在冷啊!一次我被冻得大哭,是一位姓韩的老师从锅堂里掏出一罐热水给我温暖冻僵的手。
待到初中时,是住在学校。六十年代初冬天似乎是更冷。脚上没有棉鞋穿,那不怕,我有“宝贝”——“毛窝子”。奶奶是张沟崖打毛窝的高手,那满天的芦花到了我奶奶手里就是织绵的绒线,只见她将“回”字型鞋筋往腰绳上一挂,两手上下翻飞,一顿饭工夫,一双绒嘟嘟的毛窝子便出厂了,真是又俊巴又暖和。张沟崖一带的人冬天都到我奶奶那定做,最好的时价也值一角五分钱一双呢!有了奶奶的巧手,我的脚从没有被冻过。但冬夜是最难熬的了。没有垫被,带缝的竹坯床板下的凉气毫不客气地钻过芦席向上窜,被子倒有,那是大哥上完初中留给我的苏联大花被,四斤重的旧棉絮疙疙瘩瘩,型如“桂林山水”。下有凉气,上加寒风,仰侧都无法入眠,只有趴到天明,那哪叫睡觉,简直在做“冰棍”。周末回到家,心里掠过一丝暖意,但晚上照样难过,连叫被子的东西也没有了,我大的棉袍每周末都和我伴夜,铺上麦穰,盖上棉袍,再压上自己棉衣倒也比在校好些,但棉袍两侧有缝,既不能侧弯,又不能乱动,否则缝里来风,也难入眠,我便以挺直的身姿仰卧在床上与寒冷抗争,由于姿势不雅,常遭吾妈无奈的“训斥”。
初二的那一年冬至,冬天又早早地来戏弄我们这些穷人,难挨的冬夜习以为常了,但饱腹的菜金往往无以为继。我记得过冬那天中午,食堂准备了二角钱一份的红烧肉,因手无分文没有订饭,寒冷与饥饿一齐袭来,真有点招架不住。教导处高主任听说后自费为我买来一份肉,放在火炉上加热后让我吃。那一顿饭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我最讨厌数九寒冬天,但我又不能没有它。我至死都不能忘记那些给过我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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