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杯2022全国第三届清明节笔会】大展：孙永棠

祭英烈　奠忠魂　生死战友情

——访原东台市民政局主任科员缪志成谈录片断

 

孙永棠

 

那是清明时节的一天清晨，缪志成和夫人开车前行在通往浙江嘉兴南湖区的高速路上。

一路霏霏细雨，如诗如画。然而他却无心欣赏这春色美景，思绪随着车轮的转动，飞回到几十年前广西边境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冲杀声声，震动山河。敌人一排排倒下，罪恶的据点一个个被送上西天。而他的不少战友，牺牲的、负伤的也一个个被抬了下来。

那时，他是某团重机枪连的卫生员，其职责是在营地卫生室里救治伤员。但是他却咬破指头写下了“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血书，和战友们同唱“再见了妈妈”，义无反顾地走向保家卫国的战场。那场面绝不逊于古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壮举，显现出当代军人“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的英雄气概。

令缪志成最难忘的一次战斗是：拔除我防城县洞中公社对面越军平江县横模镇据点。对方驻军是一个营建制的公安部队。武器配备精良，人员战斗力强，是一股经常骚扰我边民安全、不断挑衅事端的邪恶势力，必须严惩。他们筑有多条明壕，多座暗堡，再加上山区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我边防部队奉命于一天傍晚发起进攻。战斗十分剧烈，他记不清一共消灭了多少敌人，救治了多少伤员，更分不清哪些是他们连队的，哪些是友连的。最揪心的是有的伤员本来还躺在他怀里，包扎伤口的瞬间就停止了呼吸，成了烈士。其中有个人的名字，就象刻在他心里，终身难忘，那就是三排九班班长周培德。即使是已相隔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也挥之不去。当时，周培德这个班负责用机枪压制敌人的火力。敌人在倒下一片尸体后哑然失声。他们乘势冲了上去，不料敌人一发炮弹呼啸而来，他便倒在血泊之中。这时，志成身边既无担架又无救护人员，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背起培德就往山下跑。一百米、二百米，周培德还能用双臂抱住志城的双肩，但三百米后却渐渐松了下来，而且身子往后坠了下去。志成立即意识到：“不行了！”便选了一块较平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发现已生命垂危。但是伤者还艰难地挪动右臂，用手指向左上衣口袋，不一会就闭上眼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将自己的青春年华定格在23岁。志成按照他的指向，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上衣口袋的纽扣，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和5元人民币。志成轻轻地打开被血粘着的纸片，发现是培德参战前写下的入党申请书。在申请书的右上角还加了一句话：“我如果牺牲了，请组织追认我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算给我父母一个交待。这5元钱是我交的党费。”面对这沾满鲜血的申请书和来自肺腑的话语，志成顿觉心脏一阵紧缩，犹如电闪雷击：“培德，我的好兄弟、好战友、好同志，我一定将你的申请书送给部队领导，实现你的遗愿。”周培德光荣献身的事迹和生前的崇高理想，受到部队党组织的充分肯定。战后不久，便被追认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并追记三等功，而且他的名字永远载入“保家卫国”的光荣史册。志成也由于表现突出，不仅火线入党，同样被记三等功。

几年后，志成转业到地方工作。在每每与家人亲友团聚之时，总会谈起这段壮烈的往事。他说，这不是电视剧里摄制的特写镜头，而是真真实实的人和事。听者无不泪奔，无不心灵上受到一次洗礼和净化。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今天国家的安宁，社会的繁荣，人民的幸福是和过去千千万万烈士的流血牺牲紧紧连在一起的。

那年，部队领导邀请转业干部到防城那里祭扫烈士陵墓，好多熟悉的英名都在眼前，唯独未能找到周培德烈士之墓。这无疑给志成留下了一个悬念、一桩遗憾。

还是在部队的时候，他了解到培德原籍是浙江嘉兴市南湖区余新镇石堰村人，现在家人情况如何，他们知道不知道墓在哪儿？志成不知拨打了多少电话，写了多少封信，甚至在网上发出不少帖子，均没有得到确实的回音。但他没有灰心，没有停止寻找的脚步。一天早晨，他刚从寻觅培德之墓的睡梦中苏醒过来，似乎得到灵感，能否请当地政府帮忙？于是他立即写了封意深情切的书信投放嘉兴市市长信箱。没想到隔不多久，便得到嘉兴市民政局的回信。原来在周培德牺牲后，家乡政府曾开过追悼会，并对家人给予优厚的抚恤。但其父母因悲伤过度，均先后离世，现在只剩下姐姐和姐夫。他们已将烈士遗骸迁回故里重新安葬。

……

志成思绪如潮、荡气回肠。

车轮滚滚，高速前行。导航仪上显示行程已400公里，余新镇到了。一座庄严肃穆的烈士墓矗立眼前。“周培德”三个鎏金大字习习生辉。墓碑左上角嵌有烈士遗像，英俊潇洒，帽上的红五星，衣领上的两面红旗无比鲜艳。志成注目烈士遗像，不由得一阵心酸，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好兄弟，我们来看你了……”他先用双手拔去墓周的杂草，然后用毛巾仔仔细细地将墓碑上的尘土一点一点擦净，并且献上鲜花，点燃一沓纸钱。那纸灰随风飘起就像只只白蝶在空中飞舞、荡漾。志成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缓慢，慎怕惊醒已安息的烈士之魂。他在墓前站立了很久很久，心情是那么沉重，而思绪却又飞得那么高远……

 

作者简介：

孙永棠，1938年出生，江苏东台人。中共党员，东台市民政局退休干部，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有《岁月》、《小巷深处》、《东台创业者报告文学集》、《村官的故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