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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 壮 丁
作者 刘仲兴
拉壮丁，又称抓壮丁。拉壮丁是1949年前的名词，新中国建立后再没有人拉过壮丁。1949年以后出生的人只是在文字中、在电影戏剧里看过，没有亲眼看见过拉壮丁的真实场面。
我见过国民党拉壮丁。当时国民党的乡公所负责抓管辖村庄的青壮年壮丁，送到国民党军队中去当兵。
1948年夏天，我就读的高塘小学放暑假期间，我和叔父正在锄地，国民党的乡公所来了三个乡丁，两个背着长枪，一个背着盒子枪，把我叔父用绳子捆着拉走了。说我叔父和我爸兄弟俩，应出一人当兵，因我父亲年龄大，所以抓走我叔父。我叔父没有反抗，让我把锄头扛回去。
华州塬上农田 流年来袭摄
我急忙跑回家中给我父亲报信，给我叔母通知，我叔母一听就哭了，拉着小孩到我家找我父亲营救，我父亲、母亲和我奶奶对我叔母百般安慰。
我父亲急忙跑到设在高塘镇街上的乡公所打探消息。乡公所的回答：有人出人，有钱出钱，不想叫人去当兵，那就出钱三百大洋，乡政府立马放人回去。我父亲回到家中，和几位本家叔父商量，因为我叔父年龄已接近40岁，家中有五个小孩子，负担很重。他们决定要用钱把人赎回来。大家只凑了不足一百元大洋，我父亲就到几位亲戚家借钱，还是不够，把两家的两头牛卖掉还不够，又以高息去一户富人家借钱，东拼西凑，五天后总算把我叔父赎了回来。借下的三百大洋由我父亲负责偿还，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后的1965年才还清。实际上我们早先已出过一名壮丁，我奶奶的亲儿子张统被奶奶带到我家后，国民党的乡公所说，我父、我叔父，加上异姓兄弟张统是弟兄三人（那时还没分家），硬是把我没有见过面的叔父张统拉去当兵了，这一去就音讯全无，直到我奶奶去世，也没等回儿子。
我住的北巷在深沟边，房子离沟边最窄处只有一米距离。从东向西数，居住了13户人家。东边第一户弟兄三人，被拉去一人当兵，去后永无音讯；第二户弟兄三人，被拉去二人当兵，后因年老回家；第三户是我们家，第四户是我爷家，第五户、第六户、第七户是三弟兄，老大老二是聋子，老三比较机灵，乡公所从来没抓住过；第八户是有钱人不抓丁；第九户是一个独子，不抓丁；第十户弟兄二人在外经商没法抓；第十一户和第十二户各一个男丁，却都被抓了壮丁了；第十一户的老张后来回来了；第十二户的老张被抓走后，永远都没回来，留下了一妻一儿艰难度日；第十三户就是我叔父家，我父亲早年也被抓去当过兵。
这13户人家七户八人被抓过壮丁，三人未回，回来的五人中二人是用钱赎回来的，一人是跑回来的，二人是年老回家的。
1949年3月，国民党即将垮台，疯狂拉壮丁，竟然跑到高塘中学去抓学生，引起了师生的激烈反抗。1949年我还在上小学，有一天早晨，看到乡公所把拉来的十几名壮丁向华县政府送，十几名壮丁站在乡公所院内被用绳子绑着左右手臂并串联起来向外走，五名乡丁押送。乡公所与高塘小学连墙，高塘小学没有操场，每天早晨出去到街上上操，所以看见了。
这十几名壮丁被绳子绑着走路，那根本走不快，高塘乡距华县政府50里路程，要过两道河，要翻几道深沟。据说，走了几个小时，走到瓜坡塬上，快下瓜坡时，其中一名壮丁要解大便，乡丁只得把绳索解开让去解手，其他壮丁也都说要解手，负责的小头目乡丁下令解开绳索，让他们解手，因瓜坡有十里路长，沟壑纵横，树木茂盛，这些壮丁乘机四散逃跑，几名乡丁也累得不行，就躺在路边抽烟，休息，十几分钟后，发现壮丁逃跑，负责的小头目乡丁下令开枪空放一阵，回高塘乡公所交差。
新中国成立后，这个小头目乡丁还在新政府的高塘乡政府留任当差，他说那些壮丁逃跑不追赶放空枪是为了应付国民党县政府的，让放走壮丁的人就是国民党高塘乡公所的白乡长，他是地下共产党员。在白乡长以前的几任乡长，拉壮丁都是绳捆索绑，关押在黑房子拷打虐待，到了军队上过的是猪狗生活，假若逃跑，重者枪毙，轻者痛打，残者有之，伤者有之，死者也有之。拉壮丁是百姓头上的一重挥之不去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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