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座城。
我的城，小而简单。
刘禹锡在他的《陋室铭》里曾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心目中的城不在大，有江湖则行，也不在繁华，有炊烟则宁。
我不知道别人心目中的城池是什么样子。是宏伟的，还是别致的？是喧闹的，还是宁静的？是充满着传奇的，还是波澜不惊的？我无从知道，我也不了解别人想在自己心目中的城池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伟大的？平凡的？善良的？邪恶的？正直的？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江湖。
我的小城是小而宁静的，小到什么程度？最好是不用红绿灯也可以畅通无阻。如何算宁静？至少走在路上很少见到行色匆匆的人，菜市场里喧闹而有人情味的搭讪取而代之那勾心斗角的恶性竞争，这也是一种宁静的生活。
说我的小城像老子所说的“小国寡民”里描述的那样，那也不切实际。我也不怎么赞成道家所提倡的“无为而治”的思想。“无为”有时意味着放任自流。我希望我的小城是充满着矛盾的，只有在矛盾中才能看到什么是“真善美”“假恶丑”。生活它就像一条河流，不免会有个曲曲折折。
小城最好是这样一个地方，依河而建，四面环山，路延伸着通向每个地方。我不希望小城它四季如春，那未免过于单调了。不必说春天的“春江水暖鸭先知”；夏天的“接天莲叶无穷碧”；秋天的“晴空一鹤排云上”；冬天的“已是悬崖百丈冰”，都比四季如春别有洞天了。我想我是偏爱于那曼妙旋舞的雪花的，虽然生长在南国的我未曾亲眼见过。可总有一幅画面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午夜，我一个人静静地走过山岗，雪精灵这舞蹈家踩着曼妙的舞步，落满我双肩，我的心是飞翔着的，一如那满天的精灵，我独自地醉了，醉成了午夜上空那一轮高悬而皎洁的明月。噫，我的小城，该是下雪的。徐州招聘
说了小城，该说说小城里的人了。先前说过，我不知道别人想在自己心目中的小城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而我知道我的小城，不缺江湖，因为有人在。我希望现实生活中的角色在我那个小城里依然可以清晰可辨。那些永恒的友情、爱情、亲情、师生情……不求它们都被演绎地轰轰烈烈，只求平平淡淡却也真真实实。小城里的人，该是忙碌着的，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如果每天无所事事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而小城里什么样的角色适合我扮演呢？我想，做个园丁或者开家书店总是适合我的。
可既然是心目中的小城，我还是有自己的幻想。小城的人该是有礼貌的，熟人见面是会打招呼的；小城的人该是善良的，见到倒在地上的人是绝不会视若无睹的；小城的人该是正义的，公车上抢劫是有人站出来制止的；小城的人该是公私分明的，医生做手术是不需要开红包的；小城的人该是有爱心的，哪里需要援助是会争相参与的……
聪明人一眼便能明了我上面的这段文字是对现实生活的贬斥的。也许，我不该不满，一便如我的小城，它就静静地坐落在我的心头之上，宛若那挂在墙上的水墨画。
小城里应该还会有我的一个家，一个可以容纳世间冷暖、爱恨情仇的家。幸福的时候，妻子和我会摆弄一些花花草草，孩子和狗在院子里奔跑。揪心时，一家大有亚里士多德的风范，怀有非把地球撬起来不可的勇气，把家什糟蹋一回也未尝不可。这家庭生活就像电影《岁月神偷》里关于“鞋”字的解读，“鞋”字“难”半边，“佳”半边，走一步，难一步，走一步，佳一步，就这样，磕磕碰碰、吵吵闹闹、平平安安一辈子。
也许这样一座小城，它已经存在，只是我没有发现罢了，可无论如何，这文字就算是自己给自己心灵的一些慰藉吧！
这便是我心目中的小城了，朋友，你的呢？
【小站】
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车站，而且在小地方的地图上也没能标出它的具体地理位置。它只不过是外出人员自发组织起来的一块侯车落脚地。
它坐落在一条乡村公路的末梢，一条二级公路东西方向离它远去，一边通向海，一边迈进大山深处。“T”字形的交通纵贯，它处于顶端交汇，它两旁，各自站立着一棵万年青，估计是修建二级公路时种下的，这两棵树呈伞状直刺苍穹，它们是人们遮阳避雨之处。延伸进乡村部分的方向，也即“T”字形的下竖线，两边有新盖的红砖房和年久失修的瓦房，它们沿着公路而建，细数起来，也不过是十几户人家。其中的两间杂货店相对而立着，卖着大体一样的东西。杂货店的老板，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头，另一位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业主。虽然两家店铺相距不远，可你若置身其间，完全体会不到竞争的氛围。农人在能满足自己衣食住行之后，支撑起一个杂货店算是作为一种休闲的副业了。除了这两间杂货店，在十多户人家之中，还有一家是卖猪肉的，剩下的就是一家摩托车维修的店面了，其余的都是民居。站在“T”字形站口往乡间公路方向望去，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只能容下一辆客车和三轮车距离大的公路消失在大山深处。公路的两旁，则是平坦的稻田。假若你沿着公路而去，你能发现大概相隔十几分钟的行走路程就有一座村庄，所以，你不难想像，在一个以输出劳务人员为主的地区，小站对于他们来说的重要性。
每天，途径小站的二级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各式各样。装载货品的货车争相出入。各自竞争拉客的摩托车、三轮车、面包车、公共汽车则想尽办法去赢取客人的消费，那阵势绝不亚于“三个女人一条街”的场面，带着方言的咒骂声的口腔、唯利是图的脸相、还有乘客脸上无奈的表情都交接其间。这是一个自发的小站，并没有纳入到正规票面的站程里，所以外出客人的贪图方便、售票员多诡的心思，成就了一笔只能是客人让步而抱怨的买卖。在这些抱怨声中，大多是成年妇女，她们大多会肆无忌惮地大骂或者感慨，只惹得售票员脸上发热，如果遇到脸皮厚的售票员，她权且当没有听到，不过有时候售票员也会拿出一两个借口给顶回去，让乘客无话可说。开骂之人，若见车上没有其他乘客附和，也就赶紧闭了嘴巴，可假如出现了一个“同仁”，则售票员就免不了要面对一场口舌之战了。年轻一辈外出务工的，身上都多多少少剩下些许钱，因此对于不合理的票价也不会计较，他们不想惹是非，也不想让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再次糟蹋着他们远行的心情。当然，车上售票员收钱也不会太离谱，要不也不利于其稳定客源。而大多数的乘客认为自己是半道客人，因此吃点亏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一种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例证。客车大多开往省外城市，它们源源不断地输出着农民工，给城市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这个小站，也就有了足够让客车停下脚步的资本。当然，快班车是不把它放在眼里的。
这个小站，除了公共汽车落于此地有点规律可循之外，其余的车辆则是无固定的出发和到达的时间表。公共汽车遵循的是被领导的原则，其余的则按利益原则自由运行，当有预定的收入时就起步，达不到预期的则停留在小站里继续侯客。小站，它就是一个自由集散的天地。
小站附近的人家，他们的祖先也许不会想到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也能吸引那么多人驻足。他们起先面对这些微妙的变化或许会感到新奇与欣喜，又或者是彷徨与不安。他们喜于这个地方是他们通往富裕、通向城市的跳板与，而忧于每天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会不会打破他们原本宁静的生活。后来他们发现，于变化之中求变或是固守都是合适的选择。因此，他们站成了小站的固定风景，其间有离去的，又有新来的，生命的延续没有止境。而他们，也乐于活在别人的背景里。那些人家的房子，在下雨或者太阳猛烈的情况下会成为乘客们的避难所。而且你不必去问人家是否可以在屋檐底下借个方便之类的话，你往那里一站，人家也许还会递上一张长凳为你提供休憩之便。那些洋溢着淳朴表情的笑脸，每天都在小站里绽开，乘客或者居民于其间进进出出，各自演绎着不一样的人生。
小站里有个傻子，每天他都会对着过往的车辆手舞足蹈，口里呢喃着无人知晓的语言。他爱咧开着嘴笑，从来不会在意他那口泛黄的牙齿会影响到他的形象，事实上，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他的衣着很单调，在我与小站结下不解之缘的岁月里，通过对他的观察，他永远是一件黄色的外套内加一件黑色毛衣，一条粗布肮脏的裤子甩在空中，脚上是一双已经快要磨破了的解放鞋，他最耀眼的地方是他的头发，它们一丝不苟地布满在他头上，整整齐齐，与身体的行头搭配得不太协调。我想他应该有着一个长着长头发的爱他的母亲吧。而我们这些过客，除了只能徒增这一些想法之外，对于傻子的身世，我们一无所知。说他傻，可他也能识得几个字，而且你想与他沟通也不会觉得有多少障碍，若你懂得当地的方言的话。只是他常常会自言自语，无事由地会大喊大叫。每一辆在小站停留的车，都会成为他眼里的焦点，他会对着车旁若无人地起舞哼调。有时候他觉得他自己是个交通指挥员，去S镇的往里走，去D县城的往东去，他边喊边用手胡乱指划，像个小孩，而实际上他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初来乍到的问路之人，对于他貌似热情的举动很欣喜，可是略暂停留，便了然于他的身份，之后对他，也就不理不睬，权且让他，没有人会跟傻子过不去，除非是爱闹事取笑之人。那里每一部车的发动机启动之时便是他最兴奋的时候，有时候还会追着开出去的车子奔跑，他生命里有一种无名的躁动，傻子的世界，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可以容忍他的行为，对于他的做法也不加干涉，用杂货店老头的话说，那就是他高兴便好。在我眼里，他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对他的感情，没有同情的成分，也没有嘲讽的意味。有时候我甚至会羡慕他，他靠着一双解放鞋，一身朴素的衣着，还有爽朗的傻笑，把快乐收获在他的四季，他，成为小站的另一道风景。
我在小站里停留过数次，晴天或者雨天。在我的生命里，等待似乎成为了我的风景，无论是等人还是等车。起初的等待总让我觉得烦躁不安，可是慢慢地，心也终归于平静。从这件事里，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我们的生命里，尽量不要成为别人等待风景里的对象。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温和的性格，而且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心烦的时候。所以，在人生旅途的站牌底下，我希望会少看到一些等待的身影。当然，在等待中，也可以放松自己的情绪，还可以在心里酝酿着远行的计划或者细细理清发生在昨日里的一些事情，有时候，在等待中，你还会收获到意外的惊喜。我记得一次在小站里侯车，那是一个午后，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我站在树底下遮雨，并没有打算去跟许多乘客挤在杂货店里，我一个人就那样傻傻地在那里等车。当一辆并不是我想要搭乘的客车在我眼前停下时，一张浅浅淡淡的笑脸映在了车窗里，她冲着我微笑，我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可心里却没有觉得尴尬，毕竟我成为了她人生里的一道风景，也许过了多少年再经过小站，依然会记得在那里，曾经有人对自己微笑，让我在等待的日子里感到温暖。
我承认我与小站是有缘的。它常常是我通往县城和省城的必经之路，我对于那里的每一张面孔，多少都会留下印象。它也是我回家路过的一个站点，每当我踏进了小站，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归宿感。我仿佛听见大山对我述说，欢迎你回来，我的孩子。是的，我是大山里的孩子，是小站，它把我领回了那个让我魂萦梦牵的故乡。
也许多少年后，小站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车站。可我不想等到它真正消失在我眼前之时再去怀念它以及关于那里的一切。今晚就谨以这篇文字记忆小站、以及那个傻子……
【旧书】
仿佛旧的东西都能引发我的情愫，书也一样。
当然，你别把我想成老古董，因为老祖宗那一套旧在我这行不通。比如写文字，我不喜欢钻进以前的框框条条里，而却喜欢写着零零散散的文字。之所以旧的东西能让我回味，那是因为旧的东西往往能散发出一种历史的浓重气息，当你回味它，想念它，你就好像在打开一瓶陈年好酒那样让人期待与陶醉。本来对于书的新旧，不该刻意地去在意与刁钻，可我对旧书，却更情有独钟。
说来惭愧，读书这么多年，并没有留下多少本书。小时候嘴馋，每到学期放假过后便卖书，卖了便拿上少得可怜的钱去图一时之快。那时候长辈们常逗我们说，读书人不该卖书，否则越卖越输，考试还会拿个零蛋。因此之后我也不再随便卖书，当然不全是因了长辈的话的缘故，反正自己也想养成个爱书的习惯吧。后来发现把书搁在家里也没个去处，放在显眼地方怕小孩子来家里玩会被他们弄得七零八落，放在角落也得堤防耗子，后来索性找来个木匣子，可书多放不完，无奈之下，留下些对以后还有用处的书本，其他的则照旧卖了。如今家里的木匣子倒还剩下几本书，除去这几本，到现在大学，数来数去的旧书也寥寥数几。旧信件倒被我保存完好，每次我翻开那些旧书和信件都会有一种神圣感，就像考古工作者对待文物那样小心翼翼。
我觉得看一本旧书比看一部冗长而无聊的电视剧好上几倍，而你却不必花上多少时间去回味。也许在某些人的眼里，那些旧书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有时候你说这个世界荒唐也好怪诞也罢，别人眼里没有价值的东西在另一些人的眼里那就是宝贝。当你翻开一本旧书，看着你以前书本里的字迹与涂鸦，你或许会会心一笑，又或者在感慨你的变化；看见你书本里无端的几句话，你现在也许会茫然，但你马上会在你脑海里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些你朋友的花名和你为他们画的自画像，你看着看着就有可能笑到流下眼泪；也许你的书本里还夹着你的某封情信，旧书却为你保留下了你的青涩岁月，你看着那封没有来得及或者因为你的害羞而没有寄出的信，这或许就会触动到你内心里柔软的那一根弦，你会暗暗问自己，她现在过得还好吗?……这就是旧书，它在向你讲述你过去的自己，它让你回味，让你留恋，同时也会让你憧憬。
旧书也许破烂，但里面却写着颠扑不破的真理。去过图书馆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大凡受人喜爱的书大多都是旧书，相反那些崭新如洗的书本却很少有人去借。即使书本是破了点，旧了点，但读起来就更有人情味，相反那些新书，除了油墨纸张的气息外，没有多大的彰显活力。是什么使书旧？是岁月，也是我们自己，鲁迅先生常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而我想说图书馆本没有旧书，借的人多了，也便出现了旧书。我们去书中寻找真理，许许多多的人也去了，因此我们共同打开了一条通向心灵的道路，而却是旧书，让我们紧紧靠拢。此时旧书便不只是一个人的记忆，而是我们集体的精神殿堂。
旧书，曾经就是我们的指路明灯。旧书里有儿时的欢欢乐乐，有青春时的成长与烦恼，也藏写着中年的坎坎坷坷，之后是记载着老年时的平平淡淡。我们翻开一本旧书，就好比如跟自己的老朋友叙叙旧。当我们打开书的封面，应该对着它轻轻说一声，朋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这便是我对旧书的感情，这种回味的感觉，属于我的，但愿也是属于每一个拥有旧书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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