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归去作闲人：苏轼词《行香子》

苏轼《行香子》述怀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简注：隙中驹，语见《庄子知北游》：人生如白驹之过隙，喻时光易逝。石中火，喻人生短促如凿石见火。梦中身，喻生命虚幻，语出《关尹子》。

词意散绎：

清夜无尘月光明，美酒满斟饮一杯。

为名为利苦劳神，叹人生如白驹过隙，

如电光石头，浑浑噩噩在梦中。

还不如快快乐乐，保持天性，享受人生。

何时能辞官归隐作个闲人，

整天饮酒弹琴在山溪边上看浮云。

简析：龙榆生《东坡乐府笺》将此词收入不编年部分，据李之亮考证，此词当作于元祐八年底至绍圣元年初（1093一1094）期间，时苏轼知定州，不久即被贬惠州。此处即依李说解析此词。

苏轼宦海沉浮多年，看透了官场的争竞和倾轧，萌生了脱离宦海，回归自然的愿望。此词与《满庭芳》（蜗角虚名）及《行香子》（一叶舟轻）对照阅读，我们可以感知苏轼从为官初期的充满希冀，逐渐走到后期彻底灰心的心路历程。

有所不同的是，《满庭芳》中自称“闲身”，乃是作于被贬时期，故作旷达中时见愤激与苦闷，此词则云“何时归去，作个闲人”，乃是作于为官时期，超逸明快的格调中透露出归隐田园的向往。前者纯用议论，直率激昂；这首抒情与议论结合，雍容舒缓。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其中滋味更值得我们细细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