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海
系列：教育感想
出品：奇辑教育研究室
昨天的文章《学外语还有啥用？》聊了外语，今天继续聊一聊语文。同样只是个人感受和个人观点，欢迎交流和讨论。备注：今天是从那些可以量化、能够形成职业竞争力的角度来聊的，至于积累文学素养、陶冶情操之类，当然对个人也很有意义（我本人也很爱看各种小说），但因为无法构建明显的职业竞争力，因此不在本文讨论范围。“有”的这一部分，是语文教育确实以汉语为载体，它的初级入门确实是从汉字的读写开始的，学习的文章也都是中文。
而“没有”的这一部分，是语文的核心价值点，其实与具体的语言无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对比过英语和语文两个学科。作为一门外语，英语的学习层次是很浅的，单词、语法、基本的阅读和写作，它通常仅被视为一种工具，只要能看得懂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即便是写作，通常也更关注单词拼写、语法规整、特殊句型之类的，换句话说，关注的是其表达水平，对思想独创性要求很低。
而语文不同，它的起点就很高。首先，听、说部分，大家在初学语文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无碍，我们也基本不关注其语法，因为这是我们的母语，这一块根本不是问题。
跳过低年级以识字阅读为主的基础铺垫之后，语文迅速会变成家长口中的“玄学”，即很多文章，我每个字都认识，每句话都能读懂，但就是做不对题。它的考察点并非只是汉语本身，而是更深一层的，透过表层文字去揣摩深层意味。从这个角度来说，语文和汉语又关系不大。这种深层考察，其实在英语中也可以有，只不过碍于我们英文水平有限，目前很难考到这么深的层次（毕竟多数人连认都认不全呢），所以这种核心能力，目前只能在语文学科中训练。最近ChatGPT的横空出世，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语文的核心价值，因为看着自家小宝即将上学，我不想让她在经历了十几年的语文训练后，连一个AI都比不上。眼看着科技在快速发展，我个人觉得需要早做准备。这是建国之初语文教育的核心目标，因为当时全国的文盲率有80%。绝大部分人不认字、不会写字，相当于脱离社会核心网络，势必对发展有极大的阻碍作用。而现在，文盲率已经降低到了2%左右，几乎人人能认字、能写字、能阅读简单文章。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我觉得没人会把语文的学习目标，就定位在这个程度吧？（这可能更接近于当下英语的学习目标）虽然人人都认字，但人和人的阅读归纳能力相差极大。写公众号的人都会有深刻体会：你在文章中加红标粗特别提醒的重点事项，很多人照样完全看不到。
你详述几千字力求把一个观点从正反两面阐述清楚，但很多人终究只会断章取义，根据一句话就得出偏激观点。
甚至你想心平气和把一件事情聊清楚，留言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喷贴标签，好像完全没看懂文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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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总结归纳能力的缺失，往大了讲，极大限制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使社会的整体运转效率大幅降低。往小了说，这几乎是阻碍个人前程的核心要素。因为一个连重要信息都能直接忽略的人、一个连文章大意都难以准确理解的人、一个连客观耐心交流都做不到的人，几乎很难获得职业发展，更不要说做出自己的事业了。而这，基本都是中学语文中反复训练的阅读理解能力。说句实话，生活中的大部分人，确实都表现出了这方面能力的严重缺乏，不知道大家是当年中学语文就没学好，还是仅把它当成一种应试，离开学校就完全扔掉了。
当下的高考改革，已经很明确地在提升这方面的要求。大家如果关注近两年高考试卷，不难发现已经没有字词、默写等方面的内容，变成了海量的阅读理解，这种改革确实是符合当下社会需求的。
因为在真实的社会中，某个字词不认识、一句文言文忘了下句，根本不会对工作产生任何影响。但看不懂文章、不会归纳总结、理解不了对方意图，这个问题就严重得多。
在人工智能爆发之前，总结归纳确实是人类不可取代的核心能力之一。但ChatGPT的横空出世，让我突然发现，其实第二层次的能力也是相当容易被替代的。AI非但已经收录了人类的知识精华，可以按照你的要求，从特定角度对需要的信息进行总结归纳。它甚至具备了一定的书写功能，只需要简单的提示词，写出的文章完爆90%的人。关键是，它还在飞速进步。
那么语文究竟还剩下什么内核，是人工智能当下难以取代的呢？换句话说，孩子毕业之后，凭什么不被AI替代？在使用了ChatGPT几个月之后，我个人有如下体会。首先，如果一个孩子只会阅读、整理、归纳，他是绝对干不过人工智能的。它的速度极快、知识面极广、整理归纳很强。
它相当于是一个高级的私人秘书，在一切人类已有知识的范畴之内，你都可以直接问它，它的提取总结能力远胜过大多数人。甚至只要你给它一些提示限定词，它也能按照指定思路，帮你快速形成一篇长短可调的文章。比如给它简单的情节，它可以写一篇还不错的记叙文，我估计一般成年人的笔触可能还没这么细腻。给它一个确切的主题，也可以写一篇有模有样的论述文，能超过大多数高考学生。所以不管是归纳总结、还是AI写作，它预示着的是一种趋势，可以取代大部分“有确定范围的、有明确方向的、有基本套路”的脑力工作。当然，虽然我目前会用AI辅助写作，但它确实没法替我写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它在“捕捉灵感”方面，还是完全没有任何竞争力的。目前还只有人，可以结合自己肉身观察到的现象、接触到的问题、以及基于这些而引发的感受或思考，去决定写作的角度和方向。这一点仍是当下不可取代的核心能力。定期大量写作的都会明白，想维持灵感的充沛，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却又是最重要的事。想做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在生活中关注各种细节，见到的人、遇到的事、随口的交流、读书的启发、对问题的思索、乃至是困难与失败，这些都是宝贵的营养。但问题是，如果你不能投入巨大的精力，去努力捕捉这些细节，它们就会如风一般很快飘散。捕捉能力才是一切输出的源泉。相比较它，华丽的辞藻、明确的套路，都属于细枝末节。如何培养呢？应该鼓励孩子用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去体会、去思考、去提炼，努力写出和常规套路不一样的东西、独属于自己的东西、真情实感的东西。像是我，对语文的记忆就来源于对周记的费心。不知道源于什么，但我在中学以后就慢慢意识到一件事，数学作业可以抄、英语判断可以蒙，但语文的作文是万万不能敷衍的，它有强烈的个人属性，反映的是人的思想。所以，我没有敷衍过作文。为了完成周记任务，我时常会刻意去读一本书，或者刻意去观察生活中的某些现象，去思考某些问题。这些努力，一开始好像没有确定的收获，很多时候看了半天、想了半天，像是一堆思绪缠绕在一起，没有什么头绪。可一旦有点什么际遇启发，就好像上天突然给你一个线头，这么顺着这个线头，就可以一下子把之前的种种思考给拉出来，形成一篇文章。其实人人都会有灵感，只不过如果平时不努力，只有线头也是提不出来东西的。
现在也是，因为要持续输出，我时常在持续考虑各种问题，导致生活里不少事情都有些健忘。也因此，总能找到有意义的点，去展开成一篇文章，此时ChatGPT才有发挥的余地。
不谈短期应试，从真正的社会竞争力角度而言，目前语文教育对于灵感捕捉方面的训练太少了。甚至我们的很多行为，是在极力压缩孩子们这方面的潜力。比如很小就让孩子参加作文班，学习千篇一律的修辞手法。
比如让他们背诵不少优秀作文，去模仿套路写作。
比如过度进行书面的读写背训练，不断压缩他们观察、体会、思考的时间，让他们失去积累素材的机会。甚至连常年教写作的老师，其实一年也根本写不出几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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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在过去这些确实是有一定竞争力的。但在AI元年的2023年，以及在他们毕业走上社会的十几年后，这些能力将陆续被机器取代。唯一能凌驾于机器之上的，就是去指导机器写什么、以什么角度写。你要对这个世界有充分的观察和思考，找到问题在哪里，思考解决的方向，然后用AI辅助去解决。只有在这个意义上，AI才是一个好帮手，而不再是人类的终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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