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北大的钱小雅，到底算不算我这个妈妈教育出来的？！
（2021年6月1日旧文重发）
说到钱小雅和钱小能小时候的事，钱爸爸突然面露狡黠，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地问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现在居然被吹成一个教育专家了，凭良心说，咱家闺女到底是你教育出来的吗？”面对这哥们儿蓄谋已久、不怀好意地提问，我胸有成竹地笑了：“大哥，你现在才问，我三年前就对自己进行过这样的灵魂拷问了：我能不能教育出一个考上北大的孩子？嘿——我真没这个能力！如果我能教育出一个考上北大的钱小雅，那我应该也能教育出一个考上清华的钱小能，但是，钱小能别说清华，就算考上个211，也都是你们老钱家祖坟冒青烟儿了。”“那我不跟你抬杠，你说钱小雅考上北大，按比例你有百分之几的功劳？”“咱俩加到一块有30%的功劳，我占20%，你占10%。”我伸手抚摸一下钱爸爸日渐稀少的头发和日益拱起的肚腩，英明果断地说：我说我教育不出一个能考上北清哈佛的孩子，原来只是个人觉悟，并没有什么理论支持。
而最近的半年，当我埋头在一本又一本的儿童发展心理学里，直到这三本书《伯克毕生发展心理学》《教养的迷思》《园丁与木匠》才让我板上钉钉一样地夯实我的结论；尤其是后两本，都是理论性和逻辑性非常强的书籍，作者朱迪丝· 哈里斯、艾莉森· 高普尼克都曾是美国顶尖大学的心理学专家，哲学家、科学家，更为可贵并令我信服的，她们写书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祖母了，养育了自己的几个孩子，也悉心看护和仔细观察自己的孙子的成长，她们思想独立，学术自由、视野宽广，与任何人和机构都没有利益上的瓜葛。书的开篇，她们都断然给出自己的结论：教养模式或教养假设（例如，你如果多给孩子读书，他将来一定会爱上阅读；如果父母多与孩子交谈，孩子就会变得聪明活泼，成绩优良……）不能决定孩子的前途，也不能改变孩子的性格！基因、能力、性格和教育这些因素交互作用共同决定孩子的一生，而前三者起到决定性作用。她们这些书的出版都引起过当时社会极大的反对、谩骂、不安和震荡，但作者不为所动，一直在探究！其实，并不是这些顶尖的、超拔的儿童发展专家的理念瞬间改变了我的认知，而是自从我生下第二个孩子钱小能不久，我就怀疑我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狂妄、幼稚、自大了。钱小雅在我肚里的时候，我真的曾信誓旦旦地决定，我一定可以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清华北大哈佛牛津）。我也曾经傻乎乎地反思，钱小雅幼儿园时我给她报了那么多课外班，钱小能几乎一样没报过，是不是报课外班对幼儿大脑的刺激更好呢，对钱小雅的教育方式更正确呢？事实上，教育孩子，多报几个班，少报几个班，对这个严厉一点，对那个温和一点，都不是父母故意为之，是根据当时对孩子性格和能力的判断而作的对应性选择，不可能从根本上影响孩子的前途！近来，我经常反复思考我最熟悉的几个家庭，我的父母家，我的婆婆家、我的亲戚家的这些孩子的成长和命运。
我家是属于偏僻乡下的小康家庭，村里首富，家里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我是老大。婆婆家是6个孩子，三男三女。两家的相同点都是农村，都是父亲有初中或高中文化，母亲不识几个字；都支持孩子上学改变命运；父母都性格和善，安分守己。不同点是，我们家富裕，他们家贫困；我的父母对孩子更宽容温厚亲密。孩子成长的结果是：我们家的孩子和他们家的孩子按社会经济地位和文化程度区分，均分为上中下三层，而且是明显的三层。中间一层都接受过上一层必要的帮助，最下一层也帮了，但没有作用。这就是说，这两家父母都不懂现代教育理念，对孩子都没有打骂、虐待、冷落等破坏作用，孩子最终成长为目前这样的局面。我的一个亲戚家两个男孩，年龄相差一岁，城镇普通家庭，父母初中文化，两个孩子都不擅长学校知识性学习，都是小学毕业。哥哥性格豪爽，重义气，爱吹牛，不在乎钱；弟弟爱财如命、脑子活泛，吃苦耐劳。人到中年，哥哥家的日子捉襟见肘，弟弟家成了全镇首富。我多次思考这几个家庭，如果父母懂得现代教育理念，有学识有见识，对不爱读书的子女竭尽全力鼓励和支持，会改变子女目前的格局吗？看到这儿，大家停下来想一想自己的家庭环境和自己的个性、偏好、学习能力、自律性、韧性等，就现在的人生状态而言，是跟家庭教育的关系大还是跟后者的关系大？是不是个人的智力、性格、自律性起着决定性作用？说到这儿，呼啦一下子大家都会说，梅老师您错了，您看梁启超家一门七院士，蔡笑晚家几个孩子都成才了，你看某某老师和某某老师家教育得好，孩子都考上了北大，都出了书。这样的例子应该不胜枚举，这些年歌颂某种教养模式的书在中国已经出版一万多册。我想说的是，前两个家庭每个孩子的个性、智力、韧性这些东西有没有人研究过？家庭教养模式和孩子的天性关联度究竟有多大？后两位如果她们像我一样再生一个，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跟前一个孩子的性情天差地别，那我们就有非常大的想象空间了。所以，对于钱小雅考上北大，现在依然勤奋自律、悠然自在、动力十足，只能说我这个妈妈尽力了而已，激励作用并不大。她生在我们家可以考上北大；生在别人家，如果父母没有过于破坏她，她应该也能考上211以上的大学。钱小能呢，他将来自食其力、自尊自爱、善良大气，这些我是可以看出来，至于他考上什么学校，对社会有多大的贡献，我丝毫不能保证，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性格、韧性等方面决定的，不是我可以教育出来的！事实上，孩子的前途是自己的资质、性格决定的还是能被教育出来这个问题，在钱小雅小学前就不断有人下结论。
一天，我的大姑妈和二姑妈约好了来看我。午饭后我们一大家人坐在走廊下聊天，大姑妈指着一旁安静玩耍的钱小雅说，“这个小雅就是在我们这儿长大也能考上大学，你看她安安静静，不是画就是写，天生一块读书的料。”所以，我们不要对自己的教养方式过于苛责，孩子决不会因为你骂过他几次他就没出息，也不会因为你对他无条件的爱就会成为一个杰出人物，对他长期起作用的是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基因、性格、能力、自律性都不是很容易培养和改变的，这些才是长期起作用的因素。
我的意见是：人的成长是基因与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能力、性格、韧性起主要作用。好的教养模式对孩子的成长有不同程度的促进作用。譬如，对婴幼儿给予亲密回应、无条件的爱一定比冷漠无视对孩子成长有利。一个孩子，他两三岁就会进入社会，社会对他影响可能起着更大的作用。就像一个花园，持续多年的干旱一定会让它寸草不生，而当水、空气、阳光、土壤条件都达到最佳时，也绝不能保证草类长成参天大树，只可能让草长得油绿光亮，让灌木长得繁荣茂盛，让乔木长得高大挺拔，而且，所有的草类、灌木、乔木都各有不同的精神，都各自生长出自己的所有潜力。我一天比一天发现，按照自己设定的样子塑造孩子是徒劳的，只会产生挫败感，唯有顺应他们的成长节奏，按照他们自身的特点提供支持和帮助才可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孩子的潜力，养成丰动力十足的自我。好父母不应该像个木匠那样按照一个既定的、自己认为稳妥的模式去塑造孩子，而是应该像个园丁一样，力所能及、尽心尽力地为他们创造一个尽可能丰富的、生机盎然的、安全稳定的园子，有风，有雨，有空气，有阳光，让充满无限可能的孩子蓬勃发展，创造属于自己的宝贵生活。当两个孩子即将长大的时候，我才认识到这一点：我们不是因为孩子有好成绩、聪明乖巧才爱他们，关怀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天生是我们的孩子，对他们的爱和关怀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爱让我们的生活更幸福，也让我们成为更加美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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