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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苦音茶园16
昏睡了三天四夜的柳含絮总算熬过来了,这些天她感觉走了很多很多路,仿佛死里逃生摸了一回阎王爷的鼻子,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儿时,仿佛还在为生计奔波,又仿佛是在剧场演戏.在戏里戏外匆匆忙忙的流落逃荒,老感觉是被戏里戏外的各种角色追赶着不停地奔跑。她很困顿,感觉到全身上下很累很重,举手投足之间很费力很费神,眼皮怕抬口都不愿意张,总之是倍感憔悴心力疲惫。清醒的那天仍然是个下雪天,雪白的天雪白的地雪白的房子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雪白的医生雪白的护理人员,就连窗户外边也是白茫茫一片,心里空落落的柳含絮仿佛经历了一次生与死的轮回.仔细地回想自己这碌碌忙忙的半生就好象刚刚演完的一出戏,这一场场一幕幕几番轮回,让她常常无法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想想她这一生就是为了唱戏而且唱了不少的戏,由于自己的刻苦努力,坚持不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成就了一身好本事。临了才觉得一个多好的演员,就好似空中的风筝,在现实生活中飘飘荡荡,决定自己命运的线毂辘常常被别人纂的死死的.演员的生命就像一叶浮萍这样沉浮在一泓死水里,浅显的卑微而又委屈,狠命的挣扎犹如微澜起不了浪花。难道这唱戏的人儿天生就除了甘走慌寒甘处寂寞之境,最后还要飞絮漂萍无所归依吗?痛定思痛的她深深地体会到现有体制的疏冷与淡漠,让她总是感觉到偏离当初的理想,几十年来因为爱戏视戏如生命就演戏唱戏,舞台上下忙忙碌碌,每次排练她总是那麽认真那麽细致那麽一丝不苟,总想求尽善尽美.因此她比别人用功比别人费心,.剧本分析人物内心感受和舞台效果音乐节奏到唱腔设计,也算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废寝忘食呕心沥雪了,可到如今又唱出了什麽结果呢?
 今日春来明朝花谢,人生本就一出戏幌若白驹一隙,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或净或丑或生或旦,亮相也就一忽儿.剧本内外舞台上下大家各自演绎着自己不同的角色和命运,忙忙碌碌找准自己的位置好对号入座.那麽当了半辈子演员的自己呢?是演戏还是体验生活,重回首往事不堪!唱戏是苦演戏是痴孰不知做人是难呢。

 这几天柳含絮正在经历着人生的生死抉择,迷糊中依然一袭白衣到处飘悠游荡,她不知自己是李慧娘还是柳含絮,总觉得自己很冤屈,也不知道为什麽冤屈,她东奔西走不停的寻找着寻找着,她弄不清是寻找老余头还是寻找裴瑞生,还是寻找自己.只觉得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直在飘荡中疲于奔命。黑漆漆的天笼罩着一切,荒郊外不停的走啊走啊漫无边际无有着落何处是尽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口渴的要死,这人世间怎麽这麽荒凉!

 老余头是在柳含絮昏迷两天的时候才赶来的,那天剧团已经把柳含絮送到地区人民医院的特护室里,大夫和医护人员全副武装枕戈待旦,病房里进进出出忙忙乎乎,柳含絮毕竟是这一方水土的大角儿。病房内所有人都很严肃没人说话更不敢喧哗,从大夫到护士以及看护的人员一个个面色庄重。柳含絮正输着液还注射着肌肉针,床头柜上放着好多药瓶瓶药盒盒,白色的黄色的还有黑色的片丸颗粒,病房里浓烈的来苏味笼罩着瀛弱的柳含絮,她正在斜阳黄昏中昏睡不醒。剧团里几个管事的简单地给他讲了大体的经过和柳团长昏睡的原因,就这样他同样是惶恐地留下来照顾着病号妻子。
 那天的老余头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糊里糊涂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已经是黄昏时分,天空呈现出琥珀色的光辉,墙头屋脊树梢也都涂上一抹残阳。白色的病床上倦曲着瘦小的柳含絮,面容苍白无力眼窝深陷颧骨突兀,鼻翼的一抽一动表明她还是一个活物。斜阳余辉映射着,涂抹着淡黄晕的房间里很静很静,静的能听见吊瓶里褐黄色溶液流动的滴答声.昏睡中的柳含絮面色惨白悲不自胜,不知是在那出戏里悲伤沉醉,也许是李会娘也许是窦娥或者是其他苦命的角色。戏里有音乐烘托布景衬托舞台效果服装道具等因素,集中体现一个苦难的经历和悲愤的主题。而现实生活中人生缘何如此薄情,夕阳十里西风一叶,一个极具才情的演员只能在戏里生龙活虎尽情发挥,而回到自身存在的社会空间显现的是多麽的渺小无能苍白,任何具有天赋的演员无论其表演水平多高拯救自己的能力一般都是很弱很弱的.也许是人生悲惨,所以要慈航普渡.
 想当初从县剧团调到专区剧团,随着禁演的老戏开放,给她带来了生机,使英雄有用武之地,传统戏剧的排演终于给了她施展才华的机遇,那时侯她柳含絮的天大着呢路宽着呢。可谁承想才过了几年就物事人非,这世道也太难预料了,想当年在省城得大奖一路走红的角儿竟沦落到走乡窜户几乎到沿街乞讨的份儿.这到底是自己背运了还是秦腔过时了呢?报不了仇的李慧娘,冤不死的豆娥,铡不完的陈世美,害不尽的忠良,杀不完的奸臣,辩不清的忠奸,死不了的昏君。。。。。。。一代一代到底是怎麽能久唱不衰顽强地传承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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