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艺说(1)】
什么是“白石门下”？
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家齐白石的学生或者学生的学生乃“白石门下”，也就是说，曰“白石门下”者，必当是白石老人嫡传亲授或隔代传的徒子徒孙。而年代一久，许多非直接非间接、一百八十杆子也打不着的人，学着齐白石笔墨风格画了虾蟹草虫的也在画的下款、自己的名字前面写上“白石门下”。——后一类无足挂齿，我只想说真格儿的“白石门下”们。
齐白石自己的儿子也画画，造诣平平。齐白石教过几个学生？
我相信最早写上“白石门下”的老几位的用意在于：小可不才，是先生教导的好。他们是怀抱着对恩师的敬意写上那几个字的。
后来，标榜“白石门下”的人多了——
且说“白石门下”们画的是什么？——齐白石画过什么他们就画什么、齐白石怎么画他们就怎么画。
假如他们曾经是齐白石的门徒，那么，终于，他们成了齐白石的叛徒。
齐白石最著名的艺术箴言是：“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可悲的是，学齐白石的人，大多数追求的是似齐白石。由于他们的无能，在老师指出的生死两条路中甘愿选择了后者，即：背叛。
齐白石以朴实通俗的“学而生，似则死”，阐述了艺术发展的原则规律，即：师与造化、传承与突破的关系。
那些学生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呢？原因有三：
第一， 他们无力赶超老师，却对那句“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话心领神会；
第二， 写上“白石门下”就等于道了“腕”，比只署自己名字强许多；
第三， 大多数买画的人不懂画更不懂艺术规律，却懂得齐白石值钱。
因而探索不出自己的路来，干脆就画老师的画，越像越好，既不算剽窃也不算造假，虽然属于抄袭，却也无人问责。尽管大树底下长不出大树，但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历数近现代大有名气的画家，如吴冠中、林风眠、齐白石、李苦禅、黄胄等等，哪一位不是功力深厚个性突出的？始终临摹复制老师作品还妄自以画家诩之岂不荒唐么？将来到西天见到白石老人，不怕他挥起拐杖揍你屁股吗？
另外，还有一件普遍的怪事，就是有些写毛笔字的管自己叫书法家（其实当今中国根本就没有书法家这回事），写的字几乎跟启功（或者别的谁谁谁）一般无二还自鸣得意，只是没落个“启功门下”的下款。喜欢写字是好事，当书法家呀，比当皇上还难呢，数数历代有多少皇帝多少书法家就清楚了。所以中国书协就是个笑话——书法的话题有点儿复杂，另文详叙。
说回“白石门下”的话题，谁若敢不以为然，请想想看，毕加索是你的大师兄，你是谁？！——在遥远的法国，西班牙画家毕加索看到了东方的水墨大写意，他“学而时习之”，他对张大千说，齐白石是我的老师。
要是说毕加索拿齐璜开涮您也许觉得新鲜，因为没有学术文献证明，这是我发现的。
——当左岸的画家们一道挤进了死胡同的时候，他们在泊来的日本瓷器和漆器的包装纸上发现了浮世绘，是浮世绘帮他们成就了印象派。为什么说他们挤进了死胡同呢？因为他们想超越自己超越前人，在委拉斯凯兹、安格尔之后，他们不想重复前人，更不能做“白石门下”，所以他们成了彼此不同的高更、莫奈和梵高们。
——毕加索差不多被挤在同一条死胡同里，印象派们有了新的出路成了印象派，老毕却翻墙撞见了齐白石，发现了中国毛笔和水墨勾勒出的线条造型方式。我以为毕加索并没有真的从齐白石那里学什么，而是在中国写意画里给自己找到了可以稳定在黑白线条造型方式上的依据，否则，和我们现在中国的画界一样，在评论家那里毕氏黑白线条画能否站得住他心里还真没底。有了千年中国画的背书当然底气足，于是，他即不是谁谁的门下也不是谁谁的同学，他是毕加索。
毕加索对张大千说的话传到中国来，“白石门下”们还就当真了。
（2013/5/2）改写于（20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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