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村是命中注定的投胎，那么S城便是十八岁的抉择。
如果不是这场考试，我也不知道毕业后会因为什么再回S城。
考前的焦虑，摆烂，16h的硬座，屁股疼，腰疼，睡着了，冷醒了，梦里还在想：要是没有出发，现在躺在温暖的床上，抱着大熊。
杂乱无章的情绪，在天亮的那刻，消散了。走出火车站，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里有个声音呼之欲出：“S城，我回来了！”
“好想你！”
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觉得呼吸的是空气。我像个断氧的孩子，努力吮吸着，挽留着。
京城的空气交杂着风沙，汽油，早上跑步鼻子会疼。环形的宿舍，密不通风，气味冗杂，我屏气着快速走过一排排房间。
出租车驶过学校前门，图书馆前的石雕鱼在吐水。记忆中，有领导来，学校才安排鱼儿喷泉。
司机说，这门下吗？
”不下，走后门。“
16年的暑假，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爸爸挑着沉重的行李，我在后面气喘吁吁。也是走后门。
我时常觉得命运的齿轮，一圈又一圈，有意地编织故事，我只负责做主角。
🪶
随意进出的校门，按上了门禁。
”你好，我是来考试的。“
在我做好拿出毕业证的准备的时候，门卫已经帮我刷卡了，我笑着说谢谢。
去食堂买了一个鸡蛋和一杯椰奶，匆匆一眼，阿姨都换掉了，展台上都是新品，好时尚。
在考试楼前遇到了同学L，有点成熟，是大人的味道。不变的是，不需要客套寒暄，随时开启话题，熟悉得好像这三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
看到了导员，瘦了，眼睛还是那么犀利，还是艳丽的口红（当时大家都叫她”小辣椒“），她问：”现在在哪上班？“
“我在上学。”
她有些惊讶，”你们上学上班都不说一声，学校的几栋楼建起来了，以后校友会还会邀请你们来。“
我含糊其词。印象中，校友会应该是混得厉害的人，我八成算不上，毕竟我毕业是要回家种田的。
考试前的紧张不安，在拿到考卷的那一刻，尘埃落定。没有想象中的难，读得懂。
考完后，就像离散的鸟儿，各自回窝。大家都是抽空回来的，有人赶回成都上班，我则搭乘晚上的火车回京。
留下生活痕迹的地方是温热的
午饭在食堂二楼，和学妹一起吃的。
学妹说：”我以为你跟我一样（眼里没有光），看着你还跟以前一样。“
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听着她讲上班的事儿，不对付的同事，糟心的成绩，不明事理的领导，12小时的坐班，我感觉像回到了刚毕业那会儿。
她说：”我已经失望了，对这个行业失望了，现在就是爱咋地咋地，有些学生注定不是学习的料儿。“
身边当老师的朋友，都说着同样的话。我还在纠结教资考语文、数学还是英语，初中的还是高中的。
读研是自我救赎的一条路。
那时的我，上班上得心力交瘁，开始怀疑世界，怀疑自己，直到那半个月，我心跳加速，呼之欲出的感觉十分强烈，我下意识地想到了猝死。
尽管是水课，尽管讲自己的pre，尽管交着几千的学费混日子，我依然觉得值得，因为我找回了快乐。
有人有钱，有人有房，有人有权，我有快乐和健康，我很富有。
迷茫的时候，找小代同学求求经
🪶
吃饭后，学妹奔赴了下一个考试。
找了一个空教室，充电，午睡。不到一会儿，教室三三两两地出入人，搬桌子，拿凳子，我好像命中了最喧闹的教室——旁边在拍毕业照。
19年的夏天，那张青涩的脸定格在我的毕业证书上。我好像特意化化了个妆，穿上白色衬衫，还有小皮靴。那个时候，我很瘦，硕大的牛仔裤在拉风。
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班主任，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你有没有从背影去认识一个人，我经常这样做。
就像洛枳在盛淮南背后亦步亦趋的三年。
面对面的交流有表演的成分，一个人的背影是诚实的，可以看到更多。
鹏鹏老师，是班上的同学起的。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老师，好到没脾气。与三年前的背影不同，他走得坚定，挺拔了身躯，听说，后来他考博了，因为女儿出生了。
我没有打招呼。
我渐渐明白，有些人，有些事，顺其自然，更好。过度回忆杀，会让记忆中的美好幻灭。
我和语言学老师擦肩而过。我知道，他不认识我，他上课的时候喜欢自说自话。他经常说”你们知道吗？你们肯定不知道。“
他是院长，适合做科研。
沿着学校的主干道，我来到十里长廊，绿意盎然，这条路是我最喜欢的。人少，有小桥，流水哗啦。
当年的樱花林被一栋栋新楼覆盖，体育馆、排球馆、武术馆，我在惊讶母校成了我高攀不起的模样的同时，来了一只小黄猫，我说你好漂亮，她依着我的小腿走过，头也不回。
操场的坐台粉刷了，八百米的操场，我好想扔下雨伞，再来十圈。对面的山，劈开了，停着挖掘机。
从主席台下来，对面的男寝多了三栋新楼，我看到了宽敞的大阳台和落地门窗。之前，我有听说学校有了新校区。
国培楼下的超市、衣帽店、炒货、小食堂、面包坊、奶茶、眼镜店、理发店消失在眼前，成了冰冷的医院，锁着门。
我感受到了寒意。
去往自习室的路，我走了三年，因为周末，路上的人很少。我从竹林穿过，看到二楼的图书馆角落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
我看到了四年前的我。
没课的时候，带上小零食，席地而坐，靠在书架上，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岁月。三年的时间，我看完了所有的小说。
图书馆守护着每个内在小孩的梦。
只要在书堆里，我就觉得安心舒适。她简单亦复杂，智慧且包容，通透低调，静静地落在书架上，不言不语，却可以让你找回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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