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外三章）
——题同题照片
远处，平湖，拱桥，大堤上成行的翠柳。
近处，用栅栏围起的，就像一个大池塘。
池塘里，有如许多仿佛用铅条做成的，各种形状的钩画，有几何状的，鱼儿状的，木片状的，像枯枝，乱鸦一片，密密麻麻，交错成网。它们挤挤挨挨，好像群鸟儿在叽叽喳喳，显得多么喧闹。而几片破败的荷叶，躺卧在更近，天空倒映的蓝蓝的水面上，反衬出它的孤冷和沉寂，绝无兴高采烈。水面大团的间有灰色，白云的倒影，平添了几分迷茫，似乎是来冲淡两者对立的。
这些铁钩丝，是你心中的千千结吗？你，也有如许多的结，剪不断，理还乱。
远方，是你的梦境，是你的愿望。然而，她的云似乎在漂动，在你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眼前，是千千万的勾结，碰撞和冲突。然而，它们是多么的生动，富有生气，像青春的萌动，诗意的触发。
所有的纠葛，所有的交战，都在催生什么。
它们注定能有灿烂的明天吗？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它是自己心境的写照，像一池秋水，你被扰乱，不得平静，不知所措。你无法把它们消融，最后定格的，是两个字：迷惘。
然而，它又在幻觉的绚烂中。
哦，一匹马驹，你御风而来，飞驰的速度，消融了马蹄的“嗒嗒”声。
顽皮的你，从哪里来？你跋涉了多远的路途？挣脱了哪一个主人的缰绳，独自奔到了这条大河的边上？
天地寥廓，万籁俱寂。
身旁，湿漉漉的河滩，泥泞胶着的黑土。
身后，是你的来路，两条并轨的车辙，蜿蜒而来。
孤零零的你，孑然一身，要去何方？停步于油晃晃的滩涂，脚下一片乱像，石块，沙砾，杂草丛生。眼前是白浪翻滚，旋涡打转，奔腾着东去的大河，渐渐平息了你的气喘吁吁。
你倒吸了一口冷空气，惊呆了。天然的屏障，如从天降，现在的你，束手无策，只能望河发呆、兴叹了……
你无法涉河而过！
对岸有你梦想的大草原么？有你昔日一起玩耍的伙伴么？或许，还有你的亲人，有你眷恋的一切？
你踌躇了，扫过河面的忧郁的目光，冻结了你一颗沸腾的心。你，不知怎么办。
黄昏的薄暮降临了，天已趋向暗黑，可你还在顾盼，久久不愿离去……
也许，你本身就是一个无人照管的孤儿，你想卸掉尘世无尽的忧伤。冒险，只为看到不同的世界。
你，一个人，躺在荒凉的沙石山坡上，身上铺满了密匝的绿叶花丛。它们是你为自己采集的。
你抱来它们的路上，又洒落了一些花叶，零星的在你的周围，却显得无精打采。
可这里毕竟不是花园，也没有看到有垂挂橘子、柠檬、石榴、枇杷，或者佛手、木瓜之类的果树。这里，没有如织的游人，更不会有人们赞叹和掌声。这偏僻的地方，背阴的地方，连阳光也照射不到，实在有点冷落。
孤寂的你，此时，感到这条被子的温暖么？
你难道不觉得寒碜？
也许，你并非没有成绩，至少，你奋斗了大半生，你是有自己的浆果的。你，做过蒲公英的梦，做过风筝的梦，做过飘洋过海的梦。可是，你恨无知音赏。这个世界，太无情了，太不可理喻了。你满腹委屈，愤愤不平。
你要给自己盖一条荣誉的被，哪怕是孤芳自赏。我想起了希腊神话中的那个渴饮自己青春脸面的美少年。少年出于无知，可你是阅世无数的老人啊！干嘛这么糟践自己？你还没有告别这个世界。
一个人，未必要有世俗的掌声和喝彩。你耕耘，你播种，拥有自己的富足和快乐，就足够了。
这是我的另一种解读。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世上有些人内心的创痛，仿佛在咀嚼自己平生的失意……
远山逶迤，像舞动的银蛇。谷地空阔，敞开巨大的怀抱，但它默默无言。
然而，奇特的一幕就在眼前——
一棵树已经超过了山脉之高，漂浮到天空，像一片蘑菇云，它的根须依稀可见。
另一棵树刚刚离开河中的一块园圃，犹如张开的降落伞，开始移动，也在慢悠悠的漂浮，可它的根须是多么茁壮。
是谁的神力，拔出了这两棵树？两棵大树竟然脱离了养育它们的泥土。
还是因为它们本身，厌弃、逃离这块土地了？抑或赢得世人的瞩目之后，满心欢喜，得意忘形，变得飘飘然了？
哈，如果不是人为的，就是自为的。尽管这是一种我想象的荒唐。
这是一幅意念的图像。
我在笑，我在奇怪，世间谁有这样的神力呵！
但愿它们不是因为已经出人头地，或者是众人喧腾的掌声，而产生的晕眩。
（选自作者散文诗集《归程的跫音》，上海文艺出版社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