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长成大人的神秘。那种希望,是骨感的,有棱有角的;长大后,希望很肥腴,没边又没角。如果成长是一枚专用来打磨人生幸福感的刺梭,那么,童年的向往到底穿透了谁的期待。
一直倾心于行走的过程,路上的风景缱绻于土地,也亲切了人的眼眸。一叶目光,放射出去,不仅能透视季节的情结,也能望通泥土与花红柳绿的缘来与缘去。
淡淡的薄雾像纱又似梦,在刚刚浮出地面的麦苗芽尖上轻轻曼舞。我让时间在享受中曼妙,摇曳一地凉爽的问候,给了那第一片麦叶的情愫。此时此刻,人的所有企图,在这样纯粹又安谧的境地里,只能溃散了昔日的追寻。
敬畏是境界的提升。人无敬畏,便有魔头。当首枚嫩绿,顶出几世的缘分来到人间时,一粒种子早已在黑暗中喊出了轮回的因果。
来到世上,人天生带着自己的孤独,总想独处,不是热闹的城市总让人追捧花团锦簇的佼佼者,实是人在生命的旅途难觅自己的另一半,而倍受孤独的煎熬。茫茫红尘,我为谁来,又为谁往,神龛前的香火,燃尽了谁的企愿。
如果生是一个哑谜,活是一个有声的谜,那么,生活则在有声与无声的世界里翻滚成一个混沌的谜。
生为什么,死为什么,缘飞缘落究竟锦绣了谁家的院落。
一声入世的啼哭,怎能洞悉到挂在出世时眼睫毛上的泪花,那是滚烫的惜别,还是冰凉的挥去。右手握一世的尘缘,捂住胸口,看左手指尖上滑落的时光,人还会牢牢抓住凡俗里的华锦,念念不忘么。
冬麦的鹅黄一铺展在土地上,就把金色的梦靥交给了雾霭。怪不得,这时的轻纱淡雾,是那么的典雅,高贵的悠闲着,透明中氤氲一种淡淡的恬静。
大地的神韵在这个季节的眉宇间沉淀,它已是聚集了一年的情商,全在这阵子抖落。深厚,大气,是情与性集合的笃定;宽阔,苍茫,是奉与献的迎送。天之下,地之上,雾和云把魂灵系在了干枯的草叶上。
露水珠子晶莹了满地的痛苦,让那第一个顶出泥土的嫩芽,诧异了生生灭灭的轮回。
路途的感受,一边是折磨,一边是欣喜;开始是怀旧,后来是沉思。不知道人一世走来,一手提着兜蓝,一手拎着漏桶,拼出生生世世的力气,一路的磕磕绊绊,焦头烂额,在血雨腥风中穿行,从荆棘林里翻越,挣断了筋骨,到终了,捡拾的已滴漏,空茫茫只剩赤条条一躯壳。
谁能阅尽弥留之际投向人世的最后一缕目光。返老还童只是人间的一则童话,沐浴在生死两道晨光下,却原来人撇出一生一世的光阴,为的是换来同出生时一样的光溜溜,孤零零地死去。
尘世上,熙熙攘攘,擦肩接踵,当一个人要走出这个吵闹的人世时,却不见了陪伴。问世间,物为何,情为许,一道阴阳之界,隔去了几生几世的来与往。
时间之上,女巫是什么,仙女是什么。
时光不相信鲜花和毒草,不信赖人的悲喜眼泪。在季节的边缘,干枯的是鲜活的箴言,倾吐的是吸纳的道场。
外婆的音容笑貌已被土地消融,凸起的圆坟堆,正在我渐渐靠近的路径尽头,讲述着他乡迥异的风情。陪伴着外婆走失的脚印,还有外婆曾经哭笑说唱了一辈子的村庄,在大时潮的冲浪里也湮灭了柴草袅娜的幻想,一堆废弃的断墙残瓦,讲述着新旧起落的寓言。
不是所有的沧海都能变为桑田。一代人守不住精神家园里的根,再怎么缭乱眼花的景色,只能是满树不结果的谎花一现。
故人是时光的积淀,圣贤是岁月河里绽放的莲。当星星对着月亮诉衷肠时,人在先人的背影前,掘一世英名,埋一坯迷茫,苦了前世,枉了今生。
挽得住尘间今天狂喜的花环,掩不住光阴趴在肩头的讥笑。人在年轮的敲打下,谁来泅度众生。
恐慌与惊悸像雾一样绵延不绝,在人与神相遇的时刻点上,魔鬼也来造访。
光阴凹凸,让在地面下的外婆和地面上的我,说着刹那的永恒。空气中飞散着神灵的滋味,乡间的午后,那消失的村庄同我的脚步一齐,将希望放飞在皈依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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