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 猫 杂 记
文/刘兰辉
我和阿白的缘分很勉强,因为生性好静,我对动物都不太感兴趣,小时候我爸常说:玩物丧志。我虽无鸿鹄之志,但从此更不近宠物。
我儿子从小就喜欢猫,立志要养猫,无奈我态度坚决,终不能如愿。我拒绝他的原因还有,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人猫一场,终有一别,这样的离别虽无关风月,但一样会撕心裂肺。人生要尽可能远离苦难和伤痛。既然不能承受结局,最好不要有开始。
但阿白还是强行进入了我的生活,儿子偷偷地将它从包里掏出来,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阿白怯生生地盯着我。它的眼睛灰而亮,发着幽幽的蓝光,全身洁白如雪,蜷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团雪,又微微带点儿灰,很高级的那种灰。它气质高冷,性情沉稳,并不主动讨好人。总之,它的这种高傲的距离感在一刹那打动了我,也为了避免一场内战,我默许了它的存在。儿子负责购买各类猫粮,我负责喂养,哥负责每天清理猫屎。
我和阿白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每天早晨,它静静地守候在我的卧室门口,我一开门,它便欢呼雀跃,跟前跟后,直到我给它放好猫粮和水,它便一声不吭地低头享受这美妙的早餐时光。
日子一天天滑过,阿白在加拿大猫粮的滋润下也渐渐丰腴起来,蜕去了少女的曼妙身姿,有了中年猫的慵懒和粗壮的腰身。虽然我对它始终不热络,保持着矜持的距离,但日久生情,慢慢地它就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只要听到门响,它便飞奔而至,围着你蹭来蹭去,好像在欢迎你的归来。出门的时候,它躺在你的脚边扭来扭去地撒娇,恋恋不舍。你出差回来,它的反响就特别激烈,围着你跳来跳去,骂骂咧咧的,不时将嘴伸向你,好像要亲吻你,以诉久别重逢之苦。
有一阵子,我只要打开电脑,它就毫不讲理地趴在键盘上,赶也赶不走,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我把它关在书房外,它就用爪子挠门,不依不饶的。这是对学习的渴望吗?难怪阿梅说我们家的猫有书卷气,不像她家的猫,整天就是个好吃懒做。几次抗争之后,阿白渐渐领会我的意图,我看书写作的时候它不再骚扰我,乖乖地趴在书房门口,或者静静地卧在飘窗上,闭目养神,与我深情相伴。我一关台灯,它就嗖地窜到了卧室。但它并不干扰我的休息,即使它卧在被子上熟睡了,只要我一关灯,它就悄悄地溜出门去。它有它的猫空间,我有我的自由空间,我们彼此尊重,互不干扰,这是阿白的猫格,也是让我敬重的地方。
丰子恺说:猫给静寂的生活带来了灵动,让我们的心灵变得柔软。阿白在我们家自由自在地生活着,自娱自乐,无忧无虑。这让我们常常忽视了它的存在。有一天,哥出门倒垃圾,在他关门的刹那,阿白像一道闪电从他身后窜了出去。哥对此毫无察觉。做完饭,仍不见阿白的动静,我开始呼唤它,但所有的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有阿白的反应。我心头一紧,觉得情况不妙,万一有个啥,怎么向儿子交代呢?哥也愣了,他冷静地回想了一阵,迅速开门去找,一层楼一层楼地深情呼唤,终于在17楼的拐角处发现了缩成一团的阿白。失而复得的阿白让我们倍感珍贵,一种彼此拥有、不离不弃的踏实和温暖袭击全身。我给儿子诉说阿白离家出走的经历,差点声泪俱下,电话那头的他哈哈大笑,这下他是放心了,他的娘已彻底接纳了阿白。
年关的疫情让长安迅速卷入旋风之中,身不由己,处处被动,长安的自信和优越感瞬间碎成了玻璃渣。23日被迫宣告封城,一城百姓乱成了马蜂窝,难民般涌入超市,货架一抢而空。哥24日去了盒马,米面夫妻,贵在患病相扶,寂寞相陪,患难相拥。就这样宅在家里,呼气口唯有手机,这是我们与外界相连的生命线。
跨过艰难的年,元月4日这一天,哥接二连三地接到询问电话,都问他24日是否去过盒马,又不往明里说,闹得人心烦。这天晚上,我们正在看电视,暖居如意,灯光可亲。阿白卧在沙发中间,很享受的样子。哥又接到电话,这次口气坚决,让他做好隔离准备,车半个小时后来接,因为那天盒马有人确诊了。
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匆忙为他准备行李箱,按两周的量备好日常用品、换洗衣物。虽然从时间窗看,已过了危险期,但内心仍然忐忑不安,像四处漏风的墙。除了健康,什么都是浮云。阿白好像从我们的行动中明白了什么,它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也焦灼不安的样子。哥和社区的人离去的时候,阿白趴在门口,似乎充满担心和不舍。哥在电梯口向我们招了招手,我将阿白抱在怀里,这个寒冷的冬夜,它给了我温暖而坚定的陪伴。我几次将它抱进卧室,它又挣扎着扑到门口,将头低下,呜呜地嗷叫。
喂养之情,尚懂感恩,有时,人不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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