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鲁院学习

在鲁院求学的日子

文/成波

那是1996年的春天，我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北京。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十里堡下车。我问一个摆书摊的老头，鲁迅文学院怎么走？顺着这条小巷向北，一里左右就到。接着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培训。老头说，鲁迅文学院是培养作家的地方，了不起，小伙子。到了鲁院，一看有些失望，北边一幢五层大楼，南边一座两层小楼，东边一个篮球场，一个小学校的规模，名不符实啊！

鲁迅文学院的前身是1950年建立的中央文学研究所。1954年改名为中央文学讲习所。1958年讲习所停办，十一届三中全会恢复后，更名为文讲所。1984年更名为鲁迅文学院。鲁学文学院为我国培养了大批文学人才，如邓友梅、蒋子龙、王安忆、莫言、张抗抗、刘震云、余华等作家都曾在此深造。

我们那一期培训五十几个人，老中青皆有，最大的58岁，最小的22岁。我们怀着共同的文学梦想，相聚在了那里。

那些教授

何镇邦是鲁院教授、著名的文学批评家。他讲的是现代文体学。他说，一个作家应根据自己的秉赋气质，在写作实践中慢慢形成自己的文体。何老师讲得精彩，我受益很多。我买了他《文体的自觉与抉择》一书，研读揣摩，希望有朝一日形成自已的文体。

的黄华是鲁院教授，他讲的是二战后的德国文学。他说伟大的人格产生伟大的作品。此话说得极好。鲁迅人格伟大，是大文豪；艾青人格伟大，被誉为“最伟大的歌手”。鲁迅是不需要说的，我说一下艾青。我不写诗，所以读诗不多；但我常读艾青的诗，因为他诗中蕴含的对祖国和人民的深沉的爱，读来让人感动不已。新时期还有一位作家路遥，因为他热爱曾生活过的那片土地和人民，所以写出了《平凡的世界》。

北大教授段若川讲的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她进来时抱着几瓶水，上讲台把水放在讲桌上。我觉得好笑，那形象走在大街上，别人以为她就是个小贩。段教授上课带两副眼镜，在黑板上写字是一副，讲课是另一副，两副眼镜换来换去的。听过好多北大教授的课，如讲法国新小说的桂裕芳，讲俄苏文学的李明滨，讲当代西方美学的章起群等等，他们都为我指明了努力的方向。

四月的一天，我们去北大听季羡林老师的课。季老是国学大师，我们早想一见尊颜。季老那年85岁，腿脚不方便，是被搀进会议室的。他讲了大约四十分钟。他说作家必须是学者，必须懂外文。在他的引领下，我下功夫学过一段时间英语，实在忙不过来又放弃了。惭愧，季老通晓十几种语言，他是如何做到的？

听课毕，我们在校园里转了转。北大创立于1898年，还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楼房。未明湖湖水浑浊，岸边有几棵吐芽的柳树，并不见佳，我以为。

那些专家

中国文联的朱辉军老师讲的是马列文论。他讲人的本质、人的特性、人的异化，还讲了本我自我超我等理论，那些东西我觉得作用不大。但他说的有句话对我很有用：写作时抛开各种理论，写完后再用理论去检验。后来，我写作靠着灵感激情一路写下去，写完再用理论去检查修改。

《冬天里的春天》的作者李国文，他讲课时说，写作靠的是“悟”，你悟到多少是多少。这东西别人是教不会的，如果教到会，让大学中文系去培养就行了，我就不用坐这讲了。《当代》杂志副主编常振家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要通过作品去悟，不要多看理论性的文章。当初我学写作的时候，把《文学概论》找来，认真地读，摘抄笔记，然后是背笔记，以为那样就会写作了，哪知拿起笔什么也写不出来，一开始就弄错了。

林斤澜是北京市作协副主席，他说搞文学不要赶浪潮；要发现自己，有自己的独特的风格。鲁院常务副院长雷抒雁也说过这样的话：找不到自己就找不到文学。我们常说“文如其人”，就是说一个作家的作品与作家的个性、特质、情感是吻合的。雷院长是陕西人，把我们三个陕西学员找去聊天，鼓劢我们好好写作，说诗歌创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他那时还是《诗刊》的编辑。我不写诗，培训结束后没有联系过他，但我一直没有忘记他。2013年雷老师去世，我很难过，他才71岁呀！

雷达是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他给我们讲课在一个下午。那天中午我没睡午觉，上课时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听到多少。但他说的有句话我记住了：他说，文学是变化的历史，不是进化的历史。北大教授桂裕芳给我们讲课也说过类似的话：艺术只有一个传统，就是革新的传统。以前我有一个看法，就是我们现在的作品比古人的好。现在想想是多么荒谬。

舒乙是老舍的儿子，他是研究老舍的专家。他主要讲了老舍作品语言上的特点，如囗语化写作，多用短句，少用生僻字，尽量不用形容词关联词等。他说写小说忌讲道理，作者能做的只是写出事件，引起读者思考就行了。初学者爱犯讲道理的错误，这句话大家要记住。

那些编辑

崔道怡是《人民文学》的副主编，他讲小说创作应该注意的问题：语言必须是艺术的，细节必须是真实的，感情必须是真挚的……满满的全是干货，我受益非浅。

周祥是《人民文学》编辑，他说写作不要随便玩花样。

常振家是《当代》副主编，他说写小说必须得编。

汪兆骞是《当代》副主编，他说作家不能回避真正的生活与感受；要写自己独特的，又能引起读者共鸣的东西。

 

那些艺术家

一位导演给我们讲京剧艺术。我不懂京剧，对那也没有兴趣。但他说的一句话很经典：艺术之间都有相通之处。是啊，搞写作的可以从音乐、绘画、戏曲等艺术上受到启发，从而对自己的创作有所帮助。

周正是朗诵艺术家，他讲得我大多忘了。他给我们朗诵了一首叶挺的《囚歌》，那声音、语气、表情、手势配合在一起，听起来简直是莫大的享受。

关于我们

鲁院是星期一、三、五上课，早上一节，下午一节，其余时间自己安排。许多学员很刻苦，读书写作不辍。一个学员在培训期间，写了一部长篇小说。说是学员，其实里面有很多作家，有几个还是很当红的作家。

我们同宿舍的三个比较懒散，常常到处玩。朝阳区有个书市，我们仨常去那儿逛，看到合适的就买下。我们去中国美术馆看过几次画展。我们参观过好多博物馆。晚上，与几个文友聚一块畅谈文学。在鲁院的那三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充实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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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成波，陕西宁强县人，教师，课余喜欢读书写作，曾发表过很多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