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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今天是母亲节,我从王老师系列散文——《美丽的记忆》里摘录关于婆的往事,以引大家对于家里母亲、祖母的往事的回忆,让我们的思绪回到过去那些温暖的时月里,美一回。生活那么累,有仪式的放松是对亲人、自己的厚爱!】

1

婆是一个忌口吃素的人,除了一般农村妇女有的手艺,织布纺线、缝衣做饭、相夫教子、洗洗涮涮之外,还经常为我村里和附近村子的产妇接生、拾掇木娃子。也能用一些土法子给人捏揣地治治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碎娃拉稀……

记得我自小匪事,顽皮,总爱领着邻家的孩子们搭伙成群胡疯涨。自封为王,最爱学着穆桂英舞枪弄棒,更喜欢当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把一伙碎娃失弄的今儿这个感冒了,明儿那个发烧了。衣服撕个口子,掉个纽子,鼻子青了脸肿了,那是家常便饭。经常搞得我屋里出来进去都是人,我婆忙的不得开交,今给这个娃看红伤,明儿给那个娃治青伤……加之,那个时候,看病的先生少得可怜,不是实要紧的病,不会跑多远的去马额街里看病。乡里人头疼脑热一般都在屋里捻弄一下,耍的就是我婆。今东家来说,给娃捻弄一下,娃咋烫的很么。西家说娃拉稀拉的不敢离茅子么……

婆经常去穆柯寨烧香拜佛,祈祷平安,在这期间从穆柯寨山上学了许多民间方子,知道了一些中草药的功效,这下可派上用场了。只是把裹着双小脚的婆,忙活的兮兮的了,出来进去都是小跑。我爷说婆:嗯呀,看火把脚后跟烧了……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嫑胡说,我婆给人捻弄的时候,最肯用的药引子是碎娃子娃尿。捻弄是我哪儿的方言,它的确切意思我也说不很准,我揣摩在这应该就是诊治吧。

有一回,黑牛烧的都等不到天明了,黑牛他爷黑漆半夜把我屋里的门敲得踢哩跨啦响。我婆从炕上坐起来,用嘴唇在烧的糊里糊涂的黑牛的额颅上挨了一会。忽子一下溜下炕,从牛圈里的槽杆上提下四明灯,在后院的墙角寻了一片瓷碗片,用水一洗。在黑牛的眼鼻间一划,黑牛流出了一股黑血,婆再用力一挤,又挤出一些,用手揉了揉。然后叮咛黑牛他爷回去给娃拿散酒把鬓间、腔子擦一擦,用湿毛巾托一托……一拍黑牛的尻蛋子,骂一句,崽娃子害人哩,回去睡觉去。第二早起来,我又见到了欢欢实实的黑牛,他早把昨黑来的事忘的光光的了。

记忆最清的是,我引了一伙娃去烧马蜂窝,没料想刚到跟前,蜂突然嗡一下给躁了,大家赶紧抱住头就跑,马蜂疯了一样把我们几个蛰的满地打滚。多亏了大人及时赶到,不然就不得了。就这也让我几个都鼻青面肿的,特别是黑牛的两个眼成了一条缝,脸肿的像个盆一样。我疼得想哭,一看黑牛,又忍不住发笑。我婆急头绊脑的来了,在我几个被蜂蛰了的地方,抹些唾沫,用手拍拍、挤挤、揉揉,过了一会又重复了几遍,不到一个时辰,我几个就没事了。

还有一件我至今都说不清的事情。那个时候,家家都睡的土炕,土炕冬天不很冷,夏天不很热,平平展展,四平八稳的。麻达是一到夏天虼蚤多,蝎子多。有一回我睡到半夜,叫蝎子把指头蛰的红肿红肿的,疼得我把手在背墙上冷拍冷拍,就这还是疼的搁不下。把我婆吵叨起来了,只见她用绳子把指头一扎,拿洋钉子在指头上扎扎,捏揣了一会我就睡着了。这件事我至今记得牢牢的,可到底不知道来由,可惜我婆不在了,再也不得知道有啥窍道了。

我婆有时给人捻弄的时候,经常拢一把火,再在火上撒一些盐,念念叨叨地在火上跷过来跷过去。如果是碎娃,婆就抱着娃在火上跷过来跷过去,嘴里说的不停一会会儿。是大人的话,婆自己在火上跷过来跷过去。我估摸婆是抱不动,没办法。

我还经常见我婆,拿三根筷子,一碗水,一把刀,给人捻弄,说是逮鬼哩。一次三拐烧的糊里糊涂,一会灵醒了,一会可然糊子了,嘴里冷说胡话哩。把我婆叫去,我婆给三拐的炕边放了一碗水,把三根筷子攥在一起立在碗里,一边往筷子上撩水,一边说,是神是鬼你立住,再嫑拿挽娃了,娃好了好给你送钱去。三根筷子紧紧地黏在一起,婆再拿刀朝着碗里的筷子一砍就行了。临走婆总会叮咛:去个人给他先人烧个纸。这也就捻弄毕了,效果你也不用问了,想你肯定也知道。那个年月像我婆一样用这办法的人不少哩,我爷还是说我婆喔是胡成办哩。我爷说归我爷说,村里人,十里八乡的人还是照常来寻我婆给他捻弄,我婆还是用她那一套南里北里忙着给人捻弄哩。现在想起来仍害怕哩,哪会也不知道把多少人的病都耽搁了,但我想这也不失为一种精神治疗吧。

2

到了我搞的能跑动路的时候,婆迟早出门,我就成了婆的尾巴,像影子一样跟着婆。这一年,又是好几个月了,老天爷硬是不滴一滴雨,婆和村里的几个大人说好去穆柯寨的拜仙台祈雨。婆说这儿的神灵应得很,南里北里的人都在那儿祈雨哩。我也记得有几回天里旱的不行,后来下雨了,婆说是喔谁谁谁到穆柯寨的拜仙台取的雨,每次下雨后人们都会背的鼓鼓囊囊,相赶着到穆柯寨的拜仙台去还愿。当然这次取雨我也要去的,婆嫌我太碎,跑不动。我只需要嘴一撅脸一吊,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走一会婆背一会,到了山底儿,我才发现到穆柯寨拜仙台祈雨的人还真不少,男女老少一溜带串的。祈雨的过程我也没注意看,只忙着在坡坡地里沿低上高的逮蚂蚱,撵黄鼠……那些年不知咋弄的,年年干旱,我记得几乎年年我婆她们都要祈几回雨哩,我回回必去。我可从来不操心婆们祈雨的事,也不管祈得下祈不下雨,我只管浪的美。祈雨回来的路上,我们攫苜蓿,挑荠荠菜,摘洋槐花拔蔓青根、扳香椿,摘野果子吃,这些才是最吸引我的。去的早早的,回到家里太阳爷早都偏西了。我们每一回都是笼笼、包头、手巾满满的,鼓鼓的,没去的各家人也能一起吃上个鲜。不知道你吃过没有,苜蓿菜煮馍、苜蓿菜葱花碎面吃了香极了。

我还记得几乎阴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我婆都要到穆柯寨进香,有时也专门去赊药,除非老天爷作难,或者婆身体不允许。我真的不知道穆柯寨庙里供的是哪路神仙,我婆只说是给爷上香去呀,至于爷到底是个弄啥的爷,啥样子的爷,我没去过,就不敢胡说了。说句真实的笑话,我总是把穆柯寨庙里的供的爷和杨家将联系着哩,我最羡慕的就是杨家将。

赊药我是见过的。我庄背后一个镢把状的窟窿里一条土色长虫,我和一群碎娃正拿胡基打哩,被大人们发现后,一下骂了个美。大人说你这一伙瞎怂,敢欺负爷,不想活了得是的。随后就在窟窿口口拿几页胡基盖了个窑窑,又是烧香,又是磕头、化纸钱。黑牛他婆给黑牛赊药,嘴里念叨着,爷、爷,可怜一下娃,给娃些药,娃的病好了好给你烧香磕头,把你的屋拾掇的谄谄的。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黄表纸叠成像个小船的样子,在香上边左三圈右三圈的绕,嘴里也不停地念叨。毕了,把裱纸一包回去了。第二天,黑牛可又和平时一样耍的美得很。从那以后见了长虫我们就咧得远远的,再也不敢胡整了。对赊药,我一直然麻咕咚的没弄清咋来的药,赊的药是个啥样子。

只要我婆说爷,一定指的是大家的“爷”,也就是她心目中的神。绝对不是说她爷或者我爷,真的要说我爷,婆总要带个“你”字的。有一次吃了午饭,我婆说她胃不美气,疼得搁不下,叫我给她往爷要药去。婆问我会不会,我说会。我拿了三支香、几张黄裱纸,到黑牛她婆赊药的地方,学着黑牛他婆的做法,燃了香插好,双膝跪地,先磕了三个响头。也拿着叠好的黄裱纸再香上边转,十分虔诚的给爷说,我婆吃了饭后,肚子疼的搁不下,爷、爷给我婆些药。回到家里,我婆说一吃强得多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咋样。反正有一回我肚子疼,婆也给我赊了药,我吃了没顶啥。只是我没敢说实话,主要是我婆就不准说爷弄喔啥不行。说实话,赊的药连我婆给我熬的车前子利尿、银杏叶治我爷的头疼、把从王三沟里拾的杏核扎到针上,在灯上一烧治干肠……那可差远了。婆弄的这些,我爷只说一句话:你婆喔是胡成精哩。

3

穆柯寨脚下的王三沟不论沟沟叉叉、梁梁凹凹、塄头河边……满来胡都是果树,果子当然也就多的很,南里北里、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麦熟口里往后,只要刮个下山风,在我家屋里都能闻着王三沟里的果子香。

每年的开春,走到王三沟,站在沟边一耀,满世界都是花,红的、白的、粉的、玫瑰色的……一片片,一坡坡、一簇簇,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下子不知道乏困,感不觉肚子饥了,心里那个舒坦,叫你把姓啥都忘得光光的了。

果园基本上是一片一片的,也就是不论片片大小,一个品种一个品种都是相对集中的。这也就形成了:桃园、杏园、花杏园、红果园、核桃园、枣园、杂果园等等。所谓杂果园指的是梅里、藕笸、拐枣、葡萄等等,品种多而面积小。最数桃园多,什么五月桃园,六月桃园……腊月桃园(雪桃)。下来就数杏园了,银杏、菜籽黄杏、麦黄杏、接杏、忙罢杏……基本上都是按成熟的时月说的。真的在书上叫个啥洋名字,也没人管。人们还有一些顺口溜哩:管事的银杏,葫芦的枣,牛娃的藕笸真不少;窑脑的拐枣结的泼,一股能谢几箩箩;北坡的葡萄掉嘟噜,蛤蟆的仙桃吃三秋;财东的花杏几院院,树上结的挽蛋蛋;王三沟的杂果园,皇上来了也眼馋……也顺便说几句关于王三沟的顺口溜:沟里的女子高挑挑,走起路来水上漂;沟里的小伙最出众,个个出来身板正;柏树稠、果树多,杨树见风乐呵呵;羊儿肥,牛儿壮,河水四季透底亮……关于这方面的,穆柯寨人知道的最多了,因为他们下山非走王三沟不可。

以上那些都是昔日的王三沟,到了我能跑动路去王三沟摘果子那阵,果园已经少多了。稍微坡不太陡的地,都种了庄稼,人畜实在去不了的地方果树才留了下来。就这不多的果园,生产队都安排了专人看管,不随便摘的。而且,看园子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认死理的、憨憨的、冒冒的、人叫红头发的。光名字一提,一些人都不敢想着摘果子了,嫑说我这一伙碎娃。南沟的崽崽,北沟的阎王,那个都不是好惹的,都是大人用来哄碎娃的人物:赶紧睡,看崽崽来打娃来了;不敢叫唤,看把阎王叫唤来了。

我婆给我说,你到沟里嫑在没人的地方去,先到你叔的庵子跟前说清:我婆叫我拾些落把果子哩,得行。能行了拾些,不行了算了,我娃贵贱不敢学瞎。我婆说这些话的原因是,有些娃跑到沟里偷果子,叫人逮住了绑到树上,挨打、赔钱不说,还的叫大人去往回引;有些娃偷果子不成,便在老远烂嘴骂看果子的人……我婆说的学瞎,就是不准偷,更不准骂人,这可是我婆管娃的规矩。我去了不管是憨憨叔,还是阎王叔,只要按我婆说的办,再说一下谁是我婆哩(我婆可是南里北里给人拾掇某娃子哩,闹不好生他俩时还是我婆拾掇的哩),就没麻达。我的衣服布袋装得满满的,花布手巾也包的圆圆的,还经常能吃些从树上刚摘下来的好的哩。我婆夸我长大一定有出息,嘴乖会和人说话,还没瞎毛病。从那以后,几乎年年都要去几次王三沟哩,和两个看圆的熟的连亲戚一样。再到了王三沟,见过两个叔以后,就可以满沟跑。上边那些顺口溜,都是两个看园的给谝果子的时候给我说的。我也就可以吃到更多更杂的果子,我可真的从来没胡来过,还经常帮两个看圆的叔照看果园哩,就这把我一袍子娃一个个眼红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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