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天推送王根生老师的一篇亲情散文，也是对诚实质朴人格品质的呐喊，社会需要这样的实干家，家族需要这样的长姐，长兄，这样的人多了，家有希望，国有希望。谢谢我的老师！】
四姐
王根生
四姐在我们姊妹六人中排行老四，所以叫四姐,四姐名字叫改,所以比她小的我们很多时候就称改姐。改姐老实厚道得有些笨，所以总被人看不起。而我，作为改姐的亲弟弟，今天，要为她写一篇文章，写写她人生的老实、善良、可怜与无奈。
（一）
下面这件事，是我十年前写的——
改姐今天来了，这正合母亲的心意。
八十多岁的母亲瘫痪以后，一直是改姐在我家里伺候母亲。前一段时间，改姐家里有事，回去了。就没人照顾母亲了。于是我便跟二姐联系，想把母亲送到她家。母亲自从我父亲去世后，就被我接到身边，和我们一直同住。这也正常，我是母亲的唯一的儿子，养儿防老嘛；女儿是婆家人，伺候公婆是天经地义的，呆在女儿家，总不气长。这是母亲的观念。所以，很不愿意去二姐家。正当我们劝说母亲暂时先在二姐家待一段时间的时候，改姐来了，这下一河水就开了。
改姐老实，长期在农村，没见过世面，有时候说话幼稚得让人发笑。有一次，她看到我和毕业班学生的合影，很是羡慕，爱不释手。告诉我们她村里某某的孩子也在我们学校上学，并表示很喜欢这些照片；那形象，简直像个小孩。其实，那不过是几张普通的合影，也许对一届一届学生唯一留下的纪念，便是这些照片了。这次她刚来，就欣喜地告诉我，她们村组织旅游了，是去杨陵的。电视上也放了，并要我立即搜索到杨陵台。我告诉她，这是有线电视，收不上地方台，她才作罢。随后，她拿出从杨陵带回来的饼子，欣喜地告诉我们：“一共买了三块，给你这里拿了一块。还剩……”“两块！”我儿子接过话茬，替她说了。我瞪了儿子一眼，好在改姐没听出儿子话中隐隐的讥笑成分，又絮絮叨叨谈开了。说着硬掰了一块塞到我和儿子的手里。为了安慰她，我掰了一块，那味道和别的饼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冲着她那股子兴奋劲，我硬是把那块饼吃完了。
想起十几年前父亲在老家卧病在床时，改姐天天往娘家跑，为父亲端汤倒水、擦洗身体，面对不能自理的父亲，可想而知活路多么繁重，但她毫无怨言。今天，母亲瘫痪了，在几个姊妹都抽不开身的时候，又是她来了。老实说，改姐这么长期呆在我这里，我还真有点害怕：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脾气不好；改姐没眼色，不会说话，呆一段时间还可以。时间一长，难免有些磕碰，彼此也不愉快。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对母亲照顾得很周到，很体贴。跟我妻子也相处得很融洽。帮我们收拾家务，倒成了我们家不可或缺的好帮手。母亲常给我说：“没想到，在你几个姊妹中你改姐最穷，最老好；我以前老骂她打她，把她看得外，可她最有心。以后我死了，你改姐就不用随礼了，她伺候我已经够了。”并给我们交代，自己去世后，要我们好好对待改姐，这样她在那个世界也能安心。妻子也对我说，咱家多亏了改姐，不然可真忙乱得不像样子。每每听到我们表扬她的时候，改姐总是说：“没有人管咱妈，我管；我盖了房，把咱妈接到我家去。”我知道，这绝不是虚情假意的豪言壮语，也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而是肺腑之言。改姐的智力，还没有达到说假话不脸红的水平。
而今天，我的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九年了。改姐的生活却依旧那么不如意。
（二）
改姐以前曾在某小区当清洁工。提起在这个小区当清洁工，改姐就委屈的直擦眼泪。
“你明儿别来了！回去回去！不要你了！没眼色！”这是临潼桃源路某小区物业办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工作人员当众训斥快60岁的改姐。而改姐一脸哀求，她哀求这个工作人员，让自己好歹把这个月干完，能拿全月的工资。可工作人员不想和她多费口舌，只是斩钉截铁的四个字：立马走人！
那时，改姐每月工资一千元。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工作任务是打扫这个小区的五栋楼的卫生。每栋楼六层，四个单元，清扫一到六楼的楼道，用抹布擦干净上下楼扶手，然后再清理楼前的草坪垃圾。干完后就可以回家吗？门都没有！哪有这么轻松的活？呆在这，保洁呀！
改姐中午不回家，在清洁工简易狭小的休息室倒点开水，打开自己的包，掏出家里带来的蒸馍，开水就蒸馍，没有一点菜，就这么凑活吃一点，下午还要上班呢。
改姐过得非常节俭。她租住在西边建材市场附近，离上班地有七里多路。改姐一大早，舍不得坐车，风风火火，从租住的地方走半个多小时，来到这个小区，不能歇一下，就开始工作了。
改姐身材瘦小但干活卖力，为人老实，没有眼色。有一次，小区物业某领导的孩子结婚，而她误收了人家的一点礼物——一百块钱和一包瓜子糖，结果让物业办人员横加指责。当她把这些礼物送还人家，物业办人员说为了注意影响，就不好再要这些礼物了。改姐虽穷，但有志气，没有动这些礼物。临她被赶出来时，这些礼物一直在清洁工的休息室放着。这些物业办年轻的工作人员训斥清洁工，“简直像骂贼一样”。改姐尽管老实，但人格尊严还是有的。为了谋生，她快60的人了，还忍受着30多岁的物业办人员的训斥。可就是这，还是在快到月底的时候，被辞退了。为此，改姐一直遗憾自己当月没干到月底。和我说到这些，就恓惶地直擦眼泪。
后来，我通过朋友关系，帮改姐找了一份扫马路的工作，月薪2300，每天四五点起床打扫自己管理的路段，直干到晚上十点半或十一点才下班。干完活，没事的时候，就呆在马路上，时刻留意有没有人扔下果皮纸屑等垃圾，在自己的路段，为了“临潼更美丽”，就必须做到“垃圾不落地”。严寒酷暑从不间断。前段时间临潼下了两场大雪，上面要求雪花也不落地。所以改姐总是很早来扫雪，大冷的天，要呆到晚上十一点钟。一扫雪，常常一双棉鞋就湿透了，我可怜的改姐。
可是，改姐一提起这份工作，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脸上总是挂着笑意。她很珍惜这份工作，总怕人家裁掉她。有时候硬要给我钱，让我买礼物给我那个帮忙为她找工作的朋友送去，好让自己永远干下去。而我给她钱时，她坚决不要，说：“姐不要你的钱，姐有钱呢。姐有事老叫你帮忙，我应该给你钱。”
这就是我的改姐，我的亲姐，她在努力地生活着。为了能保住这个谋生的饭碗，她认真卖力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虽然工作很苦，但她不觉得，这从她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来。
2018年2月7日于临潼中学
（作者简介：王根生，临潼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西安市教学能手，临潼区诗词楹联协会会员。长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曾在《光明日报》《中国报告文学》《四季歌文学季刊》《连环画报》《陕西日报》《西安日报》等发表数十篇教育教学随笔、散文、文学评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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