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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前的白玉兰


又是玉兰花开时

文/周燕芬

又一季春天来到,又一度白玉兰花开。

人在年轻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心思观花看景。年轻人心中自然地生长着希望,充盈着喜悦,演绎着生命中的多彩华章,而无暇顾及自身以外的草木世界。当你敏感于身边花草鱼虫的微小变化,也容易被生活中的细节所触动时,那就说明你已经不年轻了。

上世纪80年代初我读大学的时候,西北大学校园的白玉兰花就已经闻名远近了,但我却一直没有注意到。有一年春天,已经毕业两年的学兄突然给我写来一封信,只有莫名其妙的两句话,他说,西大红楼前的白玉兰花应该开了,一定记着去看看,很美。我那时正是心浮气躁的一年级大学生,看到工科专业的学兄这样酸腐不禁觉得好笑,随手将信扔到一边,什么玉兰不玉兰的全没放到心上。

没过几天,我的上铺女同学很紧张地把我拉上去说悄悄话,说她收到一位不认识的高年级男生的来信,我一看,密密麻麻十几页,正经一封情书。她问我怎么办,我说不愿意就别搭理,她说如果不去约会,人家说要死等。我问哪里见面,她递上信指给我瞧:晚上8点红楼白玉兰树下。

我横刀立马义不容辞地去给赴约的女友当保镖,当她走近玉兰树时,我就躲在不远处,紧握手电筒观察状况。天色已经暗下来,隐约看到盛开的玉兰花一朵一朵泛着白光。很快,女友退掉情书朝我奔来,我们两人仓皇逃回宿舍。

白玉兰树下这段刚开始就结束掉的爱情让我明白了,原来西大的白玉兰和爱情有关。我翻出学兄给我的短信再看时,止不住心跳起来。

这个春天,我独自一回又一回探望了红楼前的白玉兰,直到花落春去。

玉兰树玉兰花非常特别,玉树挺拔着它洁净的身体,没有繁茂的绿叶,只顾清高地绽放着白色的花朵,没有色彩的妖娆,只有一尘不染的纯洁。西大的玉兰花在红楼青砖碧瓦的映衬中,更显出一种典雅脱俗的气质,透过红楼的沧桑和花期的轮回,你或许能读出深藏其中的历史故事。

如今,红楼早已拆掉,代之而起的图书楼前,新栽种的白玉兰树成排林立,玉兰花同时开放时,显得千树万树熙熙攘攘,不像当年两颗玉兰树独守红楼,倒少了那种无言而高贵的感觉。于是,我拿起相机时,依然只拍下一两朵玉兰花,依然喜欢近处观赏玉兰花那凝玉般清纯的品质。

我即兴发给当年那位学兄一条手机短信:西大的白玉兰花开了,很美。

学兄的回信只有一个问号,他可能觉得我在说梦话。

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2008年3月


(作者简介:周燕芬,陕西米脂人,文学博士,西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致力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和当代文学批评。著有学术著作《执守·反拨·超越—七月派史论》《因缘际会—七月社、希望社及相关现代文学社团研究》《文学观察与史性阐述》等,发表学术论文与文学评论百余篇,获陕西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啄木鸟杯”中国文艺评论年度优秀作品奖等多项。业余写作散文随笔,发表于文学报刊,出版散文随笔集《燕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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