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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班鹤老民国故事:麻糜儿家事

阮班鹤老民国故事系列五 :

麻糜儿家事

*1*


麻女子是绳匠麻糜儿的女儿,要是现在活着的话,应该是做太奶奶的人了。

她是麻糜儿的独生女儿,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子,麻糜儿抱在怀里说:“把他家的,女、女、女,唉——”小女女在他大怀里高兴得眉眼成了一疙瘩,这就成了她的名字,她姓麻,大家顺口喊他“麻女子”。

麻糜儿的丈人家本是穷家小户,可麻糜儿婆娘却生得眉如春山眼似秋波,细皮嫩肉、一脸的富贵相,她抬头一笑,殷纣王连妲己都不爱了。这婆娘吃水烟,还有些风流韵事,村里人心里明白。有人亲眼看见那婆娘在村东包谷地里和人咬舌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窝的。有个杂嘴子给麻糜儿漏过这句话,麻糜儿不信不说,他恼恨那些嫉妒他的人,跳着脚骂道:“哪个要娃没屁眼的编排到我的头上了?”杂嘴子没讨到好,心里吃力,生怕麻糜儿活剥了婆娘的皮,悻悻地走了。

可说完此话没几天,麻糜儿婆娘真的跟人跑了,说是随着一个转乡的货郎走了,也有人说是跟着荻花原上一个名叫“蝎子老三”的土匪跑了,反正再也没回来。

天黑了,各村堡寨的城门都关了,麻糜儿傻眼了,他在心里骂道:“你和野男人把舌头咬完……也该回来给娃喂口奶吧?狗日没良心的!”这回他信了。

麻糜儿祖祖辈辈是绳匠,他自小学了一手拧绳的手艺,远近闻名,他家开了个铺面专卖麻绳,还有一架织绳的车子和一头毛驴。各村堡寨的人都和麻糜认识,家家户户的井绳、牲口套环差不多都是他的手艺。麻糜为人厚道、黑脸,长得五大三粗,像个敬德,硬是用一双粗手挨家挨户地给人拧绳、扛脚,挣下了斜阳镇一间门面铺子,前半间是作坊,后半间是住处。前年冬,他还请骊邑县书家刘绍棠写了字号,那是一张蓝底烫金的电光纸上四个泥金大字“麻糜绳铺”。他还钉了玻璃框子,把框子挂在自家的门脑。斜阳镇商铺多,左边是詹家鞋铺子,见天都见詹家婆娘和几个相工娃抱着夹板子在纳鞋底,动作整齐得有点好笑,象肘葫芦子(木偶)一样。右边是铁匠铺,拉风箱的掌柜婆娘是个红眼子,两只眼睛老是黏黏的、流着水,老铁匠总是嫌她火跟不上,日娘捣老子地骂。这些小手艺人家不像西安城里的商绅,算盘一拨拉就是钱,斜阳镇的手艺人都是些家无隔宿钱的人。

镇子上的小本铺面大都是挣个苦累钱,天一麻麻亮,各家各户的相工娃就一呼啦一呼啦地打开门,撑了摊子一边拿鸡毛掸子掸店面上的尘土,一边迎来送往地张罗招呼,想着法沾过路的行脚。京货铺、杂货铺、剃头担子、鞋铺子、铁匠铺,还有麻绳铺的拧绳车子,叮叮当当、哐里哐啷、吱吱咛咛……这条街上,凡是有响动的地方都有绝好的人景。

斜阳镇上的行脚多,多是在人市上揽工下苦的,头上一模光光,腰里一揣光光,性啥不买。铺面里的的相工娃见了背捎马的一杆子人老远就招呼:“爷,来了,屋里请……”或是老板娘出来喊一嗓子:“哎吆吆大兄弟,几天不来,看你还扯条了!”听着像黑话,岂不知是当地的老话,不光说,老板娘还在客的腰眼上戳了一指头,热热闹闹的一条街,活活泛泛老相识。买布的手一抖,咔叽、直贡呢,府绸、冲服呢,蓝的黑的都有。这买布的是山西人,一口的山西话,听不懂硬听,一会儿就懂了。热闹归热闹,斜阳街上的店铺却家家穷,一年苦到头,还总有东家、掌柜腊月天到街北头土地庙里去过年,实际上是躲债。腊月天土地庙里热闹,执色子耍钱的,说书的唱戏的,连卖包子的都来了,来庙里大都是躲债的商家和走投无路的穷汉。那时逼债的不能进庙,这可是几百年的旧俗(旧俗里最人性的一份)。

一时间,麻糜儿婆娘跟人跑了成了村里的中心新闻,街上仨一堆、俩一伙地嘁嘁促促地小声议论,都怕伤了麻糜儿的心。后来,人围多了,有人高喉咙大嗓子骂那货郎是个烂娃的,有骂麻糜婆娘头紧裤带松的,还有谁家媳妇小声说:“怕是麻糜……降不住?!”听的人眼对眼笑了起来,笑得拾不起腰,一个笑,都笑。

傅先生领着二姨太从街上过,傅先生问詹家婆娘:“你这都吸吸溜溜地笑啥呢?”詹家婆娘不敢讲,傅先生是方圆几十里的大户人家,在南院门、咸阳渭南都有字号,还是骊邑县的参议员。当他听完詹家婆娘的学说,默了一下给人堆里丢了一句:“唉,麻糜儿的日子苦焦,给捎个话叫到柜上先拿一封,就说是我说的!”说罢头也不回的拄着文明棍走了。在场的人张大着嘴:“爷呀!一封,现大洋?!”南头给头牯钉掌的张三婆娘说话了:“嗨,你们都忘了,前年傅家大少为个女子和他大害气,半夜跳了井,不是麻糜下井,怕他傅家就没有今天的日子。这是傅家欠麻糜儿的。”麻糜儿拧绳买绳,有时候也干些与绳有沾边的事,比如替人下井捞桶,有时也下到井底打捞活得“叵烦”的人。

这时,东沟碧云庵当家尼姑慧静给庙里买酱货从这里过,手上提了个细颈大肚的纱?(chuan)子,看着这边热闹也过来了。婆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把麻糜儿家的事讲给慧静听,慧静双手合了个十,念了一段经。谁也没听清她嘴里嘟囔着什么,只看到她念完就走了。这些婆娘们为啥要拿凡俗的男女私事打扰一位佛子的宁静哩?慧静走了好远,还回过头给婆娘们招了招手,她手上提的黒纱?子,黑明黑明的。

乡里人有句粗话:肉中蛆、臁疮腿,稀屎尻子婆娘的嘴。婆娘们还在说麻糜家的事,说麻糜婆娘大白天让麻糜给她揉肚子,这些婆娘说着说着就“走交”了,满嘴胡呔。铁匠婆娘向周围瞧了一下神秘兮兮地笑着说:“对咧、对咧!你都悄着听我的,你们知道不?麻糜儿婆娘半夜尿尿都叫麻糜端着尿哩,嘴上还说:'吹个哨,吹个哨……’”一个年轻媳妇笑弯了腰说:“铁匠婶,这事咋都叫你知道了些?得是你在人家床底下钻着……”又是一阵哄笑。

麻糜抱着只有不到半岁的女女坐在炕沿上,从后窗射进来的一束光线,照在了他和孩子的脸上。梦里的小女女伸着舌头寻奶头,奶头寻不见她就扯长声音哭,麻糜听着到女女的哭声,眼泪一疙瘩一疙瘩地砸在了女女的脸上。

门外几个婆娘听见娃哭,也就三三两两地推门进来了,不分媳妇婆娘地就赶紧抱了喂奶……

从那以后,麻糜老抱着女女白天喊,晚上喊:“女女,女女我娃不哭,诶,你真是个麻女子……”慢慢地,麻糜的喊声成了斜阳镇大半条街的起床号,成了各个铺面打烊的铃声。到了半夜 ,麻糜的喊声还成了老板娘叫娃娃起床尿尿的“闹钟”。也常见隔壁两邻婆娘们一大早晒被子,一边把被子往绳上搭,一边对着绳铺子喊:“麻糜儿——夜黑喊迟了,叫娃尿了一炕。”

麻糜哪有闲功夫搭话,一声不吭,早坐在拧绳车子上了。


*2*

麻糜绳铺子的生意红火了。

斜阳镇方大圆各村堡寨谁家媳妇肚子不见动静,就有人说:“去,去,把绳铺子麻糜儿的女子抱来,逗上几天……”这是斜阳镇周边的旧俗,这一逗,就是一两个月,麻女子被打扮得像花仙一样,麻女儿长得乖巧,小嘴也甜得可人,到谁家都是人老几辈的稀罕。能抱了麻女儿去逗的人家也没有小户寒门,大都是有二姨太、三姨太之类的人家。谁抱来的谁就按自己的穿扮给娃扯新衣裳,麻女儿穿了新衣裳让太太、姨太太看,谁看了谁都说:“这女子怕日后要当娘娘哩!”

麻糜还是没黑没夜地拧绳,用大手把麻丝一绺一绺续进车子的绞轴(拧车的转轴)里,一抬手“得儿”地一声吆喝,套在拧车上的毛驴听见了吆喝,两个大耳朵一支愣,便大踏步地走快了。拧绳车子也就“吱宁吱宁”转得快了,麻绳滚子也自然而然地缠得多了。随着麻绳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墙上,麻糜心里盘算着该是麻女回来的日子了。十里铺罗家把娃抱去逗,这一去也快三个月了,娃怕是不认我了,麻糜想娃的苦,想自己的苦,可想到娃在人家屋享福哩,心里好受多了,麻糜笑了。

正忙活着,忽听门外有人喊他,是个女人。麻糜赶忙喝住头牯(牲口),解开绑在腰上的攀扣,一边搭腔一边喝了几口凉水“噗——噗——噗”地朝麻丝上喷了几口水,这是给麻丝“绵水”哩,一是为干活时麻丝不扎手,二是拧出的绳筋道。

“……麻师,给你送娃来了。”这是罗家的四姨太翠亭,手里提溜着拿电光纸包着的“四样礼”,穿着紫红软缎袄,湘绸墨绿裙(注:民国时的中式裙),脸上搽了西施粉,肚腹处明显涨了个“尖儿”。翠亭身后,躲着个与其同样打扮、同样人才的小女子,她就是麻女儿。几个月没见她大有点生,她笑了,怯怯地叫了声“——大。”

几年后,麻女也能给她爸帮上忙了,来了买主,麻女也会问上一句:“要几股子的……井上用还是车长套用?”街坊邻居看麻女一天天长大,不无赞叹说:“麻糜儿熬出来了!”还有人当面对麻糜说“麻师呀,你的麻绳疙瘩硬是把娃抓大了!”

麻女的干妈多得很,干爷干奶也不少,他们经常来往走动。逢年过节常接麻女到他们家去,临回来时,干妈家人老几辈把她送到村口握住手不丢,还给她捎好多东西给她爸去用。老奶老爷还说了许多让麻女流眼泪的话:“——这就是你的家,想爷和奶了就来。”“嗯嗯,爷,奶,我知道了。”麻女搭着腔。麻女心里有惦记,每次到了大户人家,她总是四下瞅,香粉、绣鞋、水果她啥也不稀罕,这次去新阜镇给乔家老爷过寿。临走她开口了:“奶,咱屋还有我爷不用了的水烟袋没……我想……给我大……”不等女女说完,乔家老太爷一把把麻女搂到怀里:“好我的蛋蛋女呀!来了这么多回硬是把这碎心压着不开口,给,我娃拿上,爷屋里还有!”老爷把桌子上的水烟袋递给麻女,老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嘴上不住的说:“麻糜儿命壮,生了个好女儿,千金不换呐……”

乔家老爷曾在省府做过大事,当年他的脚一掸,满西安城都打颤哩。这话一传出去,说乔家那杆水烟袋是老佛爷赐给乔家的,是“传家宝”,能值南院门一座戏园子。于是乎,麻女在乔家给她爸讨水烟袋的故事被人们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成了爷爷奶奶辈挂在嘴边的话题,成了人们居家教子的经典故事,乡间太婆太爷个个是讲故事的能手,他们按着自己的好恶心性去讲给别的人听,再任由这些人去生发成更多崭新的故事。(直到今天还有人在讲)。

天一放亮,麻女早早起来扫地抹桌子,收拾完家务就套上毛驴坐在拧绳车子上了,她一挥手“得儿——”一声吆喝,毛驴听见主人的喊声就曳着套绳开步了,围着绳车那固定的轨迹转开了圈子,绳车子也“咿咿呀呀”地响起来了,随着麻女灵巧的双手抓麻、理麻、递麻,成型的麻绳慢慢得越来越长,不远处卷绳的滚子也就越来越粗。

这时,只听隔壁鞋铺子詹家婆娘喊了起来,她给麻女绱鞋,想跟麻女搭话:“啊——麻女,你这贼女子,咋这么'难说话’的?差几针就绱完了,可这绳子跟鬼拉着跑一样,硬是不够了……”这是鞋匠的行话。老铁匠正把烧红了的铁放在铁砧上 ,右手锤锤一掸,这叫“叫锤”(也是行话),相工娃就使劲地抡大锤砸起来,他们打的是屠户杀猪的捅刀,他边打边喊:“麻女子,你看。”老铁们就喜欢这样,锻打个什么都给麻女看,包括锁犯人的镣铐。

女大十八变,麻女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变得丰满漂亮,故而街上南来北往的行商客户都想看看她,买绳不买绳都想问问价,与她搭个腔。熟人喊她,她应个声;生人问她,他一声不吭,只是抬头给你个笑脸,大辫子一甩,风摆柳一样转过身子听你下一句说什么,麻女让所有的人大大地吃了一惊,她的模样漂亮,真的。

斜阳镇北头有个老爷庙,庙里有个私塾学堂,先生带着几十个学娃子读书习字,娃娃们调皮,老趁先生不在偷偷地溜到街上玩耍。一天,有几个学娃子逃学出来,围着拧绳车子看麻女拧绳。看着看着,忽然来了个争眉霍眼的少年,手里拿着个板子,揪住学生的耳朵就在屁股上抽,一边抽一边嘴上说:“不回去念书,在这看个啥!”学生娃不怕他,还嬉皮笑脸地一边跑一边和他逗嘴:

“三牛三牛你趴哈,我给你尻子塞棉花 ——”

“三牛三牛你上楼,我拿棍棍戳你牛……”

听口音那少年好像是渭北人 ,嘴里骂道:“给你妈办哈个叫驴哈(下)哈了个你,连你爷都敢骂!”这小伙是私塾雇来烧水扫地的,名叫三牛,比那些学生娃大不了多少,他扯着个嗓子,冲着天骂。街上的人都觉得好笑,在一旁拧绳的麻女也觉着好笑,抬头一看:“喔——这就是三牛……”她听说过,三牛是学校雇来打杂的,不但字写的不错还会画梅花——若先生有事不在,就叫他指导娃娃们读书习字……

麻女喝住了毛驴,瞅着三牛笑起来,她觉得这碎先生憨得可怜,还倔强。那三牛却满不在乎,连麻女看也不看,气呼呼地朝学堂走……看见远去的三牛在用袖子擦眼睛,麻女知道他哭了,麻女嘴里在笑,心里酸酸的……

三牛姓齐,是渭北清河边人,有个伯伯在斜阳镇开了个茶坊。一次三牛和他大拌了嘴,过河来寻他伯,他伯开始叫三牛抹桌子沏茶。一天,他伯发现三牛抹桌子时老爱用抹布在桌面上写字,写出来的字还像模像样的。他伯一动心思,就让他去私塾学校去打杂,挣几个小钱不算,叼空还能淘几个字。

麻糜拧绳隔段时间也歇息两天,一是让毛驴歇歇套,二是维修绳车。这期间常端上水烟袋在茶坊里坐,别人谝到热闹处,他也跟着打一哈哈,也说调皮话,也骂人。一天,麻糜听人说了一件三牛的趣事。说是有一天晚上茶坊刚刚关了门,三牛从学堂那边过伯父家取东西。一看门关得这么早,三牛心说,伯父进城不在家也不能这么早就打烊了,他嫌麻烦没叫门,从后墙上翻了进去。谁知伯父的小老婆正和相好的搂搂抱抱偷情,三牛一见怒发冲冠,上去一拳就把伯父的小老婆撂倒 ,再一脚又把那野男人踢了个趴扑,还把桌子上的茶壶茶碗摔了个粉碎……麻糜不由赞叹说:嗨,这狗贼能行,我就喜欢。回到屋里,麻女正在拿尺子量麻绳,喜眉笑眼地在算计着今天的赚头,一回头见他大嘿嘿地笑就问“——大,又在外头编排谁哩?看把你高兴的,说说我听。”麻糜笑着就把三牛打人的事说了,但把那俩货“咬舌头”的经过删了,临了还说“三牛能写能画、能文能武,人还刚强有胆,我就喜欢这号硬扎娃!”

一天,下着雪,三牛抄着手来到麻绳铺,见没人,高声喊道:“——哎!人哩?——麻女!”

“来了……”屋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水流的声音。

三牛一边拿一根麻绳在腰上比划一边耸着鼻子嗅:“咦,咋有个臭味?”

麻女子一边咯咯笑着一手掀了门帘出来,她一见是三牛,立马想起他“打人摔茶壶”的事。她忍不住地笑,笑得腰都拾不起来。

三牛一本正经地问:“哎,你是吃了喜鹊妈的奶了咋的?笑啥呢?给我拿一条绳。”“要绳干啥?”“上吊呀。”三牛说这话时板着脸,他在和麻女逗笑。

麻女不笑了,他想起了她大说过三牛命苦的事。他怕,在麻女的心里别人的话都是真的。

“不卖给你!”麻女说,“三牛我问你,你咋知道我叫个麻女?”她觉得说漏了嘴,连忙用手背掩住了口。

“那你咋知道我叫个三牛?”三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讨到了封赏那样高兴。

“听说你能画梅花,能给我画一个不?”说着倒了一碗水给三牛端了过来。

“没麻哒!你属啥?我拿宣纸好好给你画一张。”说着就帮麻女把地上一盘盘麻绳整整齐齐地摞好,心里想着比给麻女画一张生肖画更好的事。

“不上吊了?”麻女看着三牛干活的背影,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骚动,她的脸红了,“——我属鸡,你哩?”

“属狗,比你小一岁。”俩人一边拉话一边干活,麻女的眼睛一直在看三牛,看三牛虎背熊腰的样子,看三牛浓眉大眼的样子……她说:“三牛,我要有你这么大个兄弟就好了……”

“嗨——那我以后就叫你麻女姐!”麻女脸红了,她两手捂着脸小声说:“甭叫甭叫——羞死人了!”说着进了屋里,不大一会,出来了,手里拿了条红布裤带。“给——拿哈上吊去!”话是这么说,麻女的眼睛里却流溢出比这句话好百倍、千倍的内容。

三牛干活时,麻女看见了三牛光着身子穿的破绵袄,还看见三牛的裤带是一条细草绳。

三牛把裤带拿在手里发了一阵呆,说:“麻女姐,学堂里有了空了,我就来看你……”三牛走了,白净的雪地上留下了他深黑的脚窝。

麻女猛地跑出门外,手扶着门框朝三牛喊:“哎——三牛——三牛,甭把给我画公鸡的事忘了——要红的……红的!”

农历九月初四


(作者简介:阮班鹤,1949年生于陕西临潼,中共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退休后致力于文学创作,文学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著有长篇小说《西风怀仁》《声闻于天》两部,其中《声闻于天》被陕西新华出版集团太白山文艺出版社授予为“西部文学经典典藏项目”,多次加印发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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