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我们会读懂这个世界的荒诞

近期上映于北京保利剧院的“莎士比亚的经典与变奏”系列中，我们看到经典戏剧《哈姆雷特》与《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死了》的搭配。前者是“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 2015 年在巴比肯艺术中心上演的版本，后者是剧作家汤姆·斯托帕德创作的荒诞剧。

《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死了》的故事背景来源于《哈姆雷特》。有意思的是，在汤姆·斯托帕德的剧中，国王和哈姆雷特被塑造成了虚伪的配角，而原本背信弃义的小人物却成为了主要人物。两个不起眼的平凡人卷入了不可抗争的命运，他们不想挣脱也无力挣脱，这种荒诞的宿命感也许更加切合当代人的生活......

总有一天我们会读懂这个世界的荒诞

 

之前熟悉英国国家剧院现场（ NT Live ）的人或许已经领略过本尼版《哈姆雷特》的饱满力度，本尼用精湛演技演绎了一个敏感、脆弱又决绝的王子，完成一部为当今躁动不安世界量身定制的作品，而对于后者显然就陌生得多——《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死了》是剧作家汤姆·斯托帕德创作的荒诞剧，它从莎士比亚经典作品《哈姆雷特》中两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出发解构了原作，就连这个拗口的剧名其实也是《哈姆雷特》中的原梗。

《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死了》首演于 1967 年,彼时二战后遗症尚未远去，幻灭感仍然驱之不散,盛行的存在主义思潮构成了该剧命题的基石。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用哈姆雷特的复仇行动来表现人文主义情怀。但是在几个世纪之后,现代人很难在冷峻的宫廷故事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国王、王子的故事已经离现代人的生活越来越远,而两个浑浑噩噩的小人物，大清早被无名人敲窗叫醒，启程去远方，从此卷入不能左右的命运，似乎更贴近当代人的生活体验。

在原作中，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是货真价实的路人甲和路人乙，他们的背景被莎士比亚交代为哈姆雷特从小到大的伙伴，然而在哈姆雷特的叔叔克劳迪斯杀死了哈姆雷特的父亲之后，参与了新王对哈姆雷特的谋杀计划，被塑造成了背信弃义的形象。

 

在剧作家汤姆·斯托帕德看来，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只是两个不知所措的糊涂虫，在国王的欺骗下成为了两枚谋杀计划中棋子，又在哈姆雷特的欺骗下，成为了他的替死鬼。他们裹挟其中，毫不知情，毫无反抗。

 

“我们该往哪边…我们是从哪边…”

“让我们从头来过

醒来，站在马鞍上敲百叶窗的男人

有人在黎明时分喊着我们的名字，一个口信，一个召令

 一个赌硬币头尾的新纪录

我们被挑选出来，不是为了被抛弃

不是为了让我们没头没尾地自己找路

我本以为我们有权知道一个明确的方向”

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在 NT 50 周年纪念中出演该剧片段

 

相比之下，虚伪的是国王和哈姆雷特。国王冠冕堂皇地欢迎他们，对这两位“从小就和哈姆雷特一起长大”的伙伴表示“非常渴望见到你们”、“急切需要你们帮助”，并且言辞恳切地说：“所以我恳请你们在宫中住上几天，与他作伴，帮他解闷，他常常说起你们二位好先生。我相信还活在世上的人里，没有哪两个比你们更为他所亲信了”，但事实上，国王根本分不清这两个人究竟哪一个是罗森格兰兹，哪一个是吉尔登斯吞；等两个人去见了哈姆雷特，哈姆雷特惊呼：“我最棒的好朋友们！”的同时，也喊反了名字。

 

距离莎士比亚剧作上演近 400 年之后，汤姆·斯托帕德用戏剧的方式颠覆了边缘与中心的位置，也将一部复仇主题的悲剧变成了存在主义色彩浓重的荒诞剧。剧作家坚持要把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分清。他给两人设定了不同的性格。吉尔登斯吞（约书亚·麦克盖尔饰演的那位）狡黠聪明，有的时候耽于幻想，罗森格兰兹（蛋泥饰演的那位）则比较木讷，也更实际。斯托帕德曾说 :“我的主要兴趣和目的就是去探索一个在我看来极具喜剧性和戏剧性的处境——莎剧中的两个侍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所知道的一点点真相也大都是谎言，我们简直无法相信他们能够弄清他们丧命的原因。就他们在莎士比亚文本中的状况本身说，没有人告诉他们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说话，都在骗他们。”

 

 

同时，斯托帕德利用自己脑补的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的性格差异，凸显了为这两个小人物正名的徒劳。在此很想旗帜鲜明地反对 80 年代电影版意译的片名《君臣人子小命呜呼》，这种拗口与荒诞本身应是剧作家意图的一部分，记不住剧名就对了，因为国王与哈姆雷特并不在意他们谁是谁，甚至他们自己也记不清彼此的名字。这种荒唐事每一次出现都非常微妙。如果说第一幕刚开场时候，第一次混淆是略呆的罗森格兰兹犯了迷糊，那么将终场之时，已经知晓自己命运的两人再度忘了各自的名字和身份——那些有一个超难记的名字的盆友肯定有过这种体验，在反复纠正别人的错误发音之后，你绝望地接受了自己错误的名字，不再辩解——放大到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身上，就是接受自己的命运。

 

小人物的宿命感嘛，就是无论如何延宕，如何重复，一样的结局总会到来。《哈姆雷特》里他们作为两个记不住的小角色，死了；在他们自己的戏，《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死了》里，他们还是要死。

 

“就这出戏而言，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一成不变的，我们的目标就是把注定要死的每个人都演死。”

 

当他们偷拆了信件，发现要求处死二人的密令后，他们干脆放弃了抵抗和逃跑，反正一切都是徒劳。

“我们的行动被限制在更大的行动中，它像风和洋流一样无情，径直带着我们走。”

 

走吗？当死神逼近，他们束手就擒，直到整个舞台被黑暗吞没：“下一次我们会学聪明些的。”

 

这部荒诞剧里，从最初的没头没脑，到最后的欲罢不能，看下来又想去读剧本，反复咀嚼斯托帕德富有诗性和哲思的语言。就像之前上映过的伊恩·麦克莱恩和帕特里克·斯图尔特主演的品特的《无人之境》一样，曾有人问应该如何欣赏荒诞剧。但与其说需要花更多的篇幅去讲解荒诞剧，不如说我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经历去了解生活。总有一天，我们会从现实的荒诞中读懂剧中的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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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轮 8 月 7 日— 9 日在北京保利剧院放映的“莎士比亚经典与变奏”系列，还包括皇家莎士比亚剧团携手英特尔技术团队呈现的高科技版《暴风雨》，奥利弗奖得主安东尼·谢尔演绎的《李尔王》，阿尔梅达剧院艺术总监鲁伯特·古尔德导演、拉尔夫·费因斯演绎暴虐君王《理查三世》，肯尼斯·布拉纳执导电影《灰姑娘》班底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同时北京、济南、广州、深圳、大连 5 地接力举行的首届国际戏剧影像展也在热映中，献上 6 大高清戏剧品牌英国国家剧院现场（ National Theatre Live ）、来自埃文河畔斯特拉福德的莎剧现场（ RSC Live ）、阿尔梅达剧院现场（ Almeida Theatre Live ）、布拉纳剧团现场（ Branagh Theatre Live ）12 部剧目的 120 场连映，让原版戏剧陪你度过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