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松
摘 要：2019年以来，受猪肉价格高涨与回落的影响，中国CPI表现出较大的波动，CPI同比涨幅最高达5.4%，最低却是下降0.5%，同时，CPI走势与PPI及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的走势不相匹配，这对分析和研判价格形势带来了混乱与困难。笔者认为，剔除食品与能源价格的核心CPI能够反映我国长期稳定的价格变化趋势，真正反映通货膨胀情况，为宏观货币政策提供相对准确的参考信息。
关键词：核心CPI 价格形势 通货膨胀
CPI，即消费者物价指数，是反映居民购买消费品和服务项目价格水平总体变动情况的宏观经济指标，一方面它反映了居民家庭消费成本的变动情况，受到广大群众的关注；另一方面它反映了通货膨胀或紧缩的程度，是监测宏观经济形势的晴雨表，国家制定货币政策和宏观调控政策的重要参考指标。然而，从近年来我国CPI数据看，其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时似乎还存在不足。比如，2019年下半年全国CPI迅速上涨，到2020年1月同比上涨5.4%，达到近几年的高点，但随后又迅速下滑，到11月同比下降0.5%，同时CPI与PPI的走势也存在一定矛盾。到底是通胀的压力大还是通缩的压力大？大家没有一个相对清晰、准确、统一的认识和研判。对此，笔者认为使用核心CPI替代CPI来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或紧缩，为货币和宏观调控政策提供参考很有必要。
一、CPI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存在的局限
CPI虽然能够总体反映居民消费成本的变化，但在准确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或紧缩程度，为制定宏观货币政策提供参考方面却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一）近两年的CPI走势给研判通货膨胀情况带来了困难
2019年和2020年，全国CPI波动幅度较大，从2019年初的1.7%一路上涨到2020年初的5.4%，然后又一路下跌，最低跌到了2020年11月的-0.5%（详见下图）。而通货膨胀是指能够造成一国货币贬值的国内主要商品的物价普遍、持续、不可逆的上涨。因此，近两年CPI时高时低、快速波动的走势使人们难以准确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情况，难以准确地研判宏观经济形势。在2019年下半年，一些人担心我国有通货膨胀的压力，到2020年初这种认识得到加强。然而，2020年11月，CPI同比增速已经下降到-0.5%，又引发人们对通货紧缩的担心。
图1 2019年和2020年全国CPI走势（%）
（二）近两年CPI走势与PPI走势不相符
CPI与PPI均是反映市场物价形势的两个主要指标，PPI是反映生产者提供的工业产品价格变化情况，CPI是反映消费者购买的产品与服务价格变化情况，两者虽然反映的对象与范围不一，但都是反映社会经济形势的重要指标，应该具有一定的匹配性与衔接性，但近两年这两者的走势却差距较大。2019年下半年和2020年上半年，从CPI看，同比价格指数较高，最高达到5.4%，反映出居民消费较旺，经济趋于活跃，但从PPI看，同比价格指数却较低，绝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下降区间，最低同比下降3.7%，显示市场对工业品的需求不旺，经济不太景气。从分月走势看，2019年4-10月CPI呈逐月上涨态势，而PPI则呈逐月下降走势；2020年5-12月PPI呈逐月上涨态势，而CPI则呈总体下降走势。
图2 2019年和2020年全国CPI和PPI走势
（三）CPI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不相匹配
CPI本质上就是反映消费需求与市场形势的指标，但从近两年的CPI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的走势来看，两者也不相符合。2019年，CPI不断走高之时，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长水平则明显较低，全年增长8.0%，低于2018年的9.0%，更低于再之前10%以上的增长水平；2020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长速度虽然由1-2月的谷底逐渐回升，但总体水平很低，同比下降3.9%，销售市场的乏力与CPI的高位运行明显不匹配。
注：国家没有公布每年1月和2月的同比增长率，此表中用1-2月累计数据代替。
图3 2019年和2020年全国CPI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情况
综上所述，2019年下半年和2020年上半年全国CPI处于较高的水平，反映出一定的通胀压力，而PPI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反映出市场需求不足，反而存在着一定的通缩压力。那么近期我国面临的通胀压力较大还是通缩压力较大呢？虽然有一些争论，但主流意见还是认为通缩的压力大于通胀压力，反映出CPI准确反映通货膨胀情况时还存在一定局限性，代表人物就是恒大研究院的任泽平，2019年底就强调“不能为了一头猪牺牲整个国民经济”。分析其中的原因，近两年受非洲猪瘟的影响，猪肉价格出现大幅波动是CPI大涨大跌的主要原因，甚至有人戏称CPI为“中国猪肉指数”。
其实，受一些特殊商品如食品与能源的异常变动，明显主导CPI变化，从而不能如实反映市场物价变化，也不能真实反映居民生活成本变化，更不能准确反映经济形势，这样的情况早已有之。比如，1973年10月发生的第一次石油危机，受其影响，美国1974年和1975年石油价格大涨，从而带动CPI大幅上涨，发生较严重“通货膨胀”，但美国经济学家戈登并不认为这是通货膨胀，因为在当时CPI中，只有能源与食品价格上涨较大，这两类价格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供给因素影响，而非需求拉动的影响，这与通货膨胀的“普遍、持续、不可逆的货币贬值带来的物价总水平的上涨”本质不相符，进而他于1975年提出核心CPI概念，即剔除食品与能源之后的CPI。从1978年起，美国劳工统计局开始公布从CPI和PPI中剔除食品和能源价格之后的上涨率。
核心CPI作为稳定而准确地反映通货膨胀或紧缩的重要指标，为制定宏观货币政策提供了重要参考，受到越来越多的国家重视和使用，但各国根据自身实际而界定和使用的核心CPI有所不同，我国采用的是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CPI，与美国一样。
（一）核心CPI的内涵
核心CPI是指，为了准确判断价格上涨的长期趋势，从而扣除那些受自然、政策因素影响而短暂、较大变化的商品价格之后的CPI,从而能更稳定而真实地反映宏观经济运行情况。使用核心CPI，其意义主要在于：一是可以尽可能地提炼出消费价格变化中相对稳定的成分，真实反映价格变化的趋势；二是可以反映出受需求拉动而发生的消费价格变化情况，从而准确研判宏观经济形势和走势。
（二）核心CPI的编制方法
目前，编制核心CPI的方法可概括为“两类六种”：第一类为统计法，具体包括剔除法、加权中位数法和截尾平均法3种，这类方法主要基于现实的CPI数据，剔除受供给影响大、短期变化大的价格项目，此方法简单易行，但在操作中存在主观性，需要依赖一定的经验；第二类为建模法，具体包括结构向量自回归法、共同趋势法和动态因素指数法3种，该类方法主要用CPI数据与其他宏观经济数据构建计量经济模型来编制核心CPI。
目前大多数国家官方公布的核心CPI主要采用剔除法，各国依据本国具体情况选择剔除的部分商品项目，通常剔除食品、能源等价格波动较大的商品。例如，加拿大剔除食品、能源以及间接税对物价的影响，美国剔除食品和能源，日本剔除生鲜食品，英国和新西兰剔除利息支出项，秘鲁剔除食品、市内交通等9项，智利则剔除价格涨幅最大的8%及降幅最大的20%的商品。剔除法以外的其他几种方法主要应用在学术研究上，尚缺乏应用实践。
（三）我国核心CPI编制情况
目前，国家统计局在正式的消费价格报表制度中没有明确核心CPI，在公布的CPI相关数据中也没有明确核心CPI，只是公布了不包括食品和能源价格指数，以及非食品价格指数，但国家统计局在解读物价数据时，常常使用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核心CPI。由此可见，我国官方已经编制和使用了核心CPI，即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核心CPI，这与美国的编制方法一样。
当然，对于官方编制和使用的核心CPI，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核心CPI是一个伪概念，不能全面反映居民消费成本变化情况；有的认为能源价格对我国的影响是相对稳定的，没有大起大落，不宜剔除；有的认为对食品价格有“过度剔除”情况，消除了部分民生食品的趋势性影响；有的认为我国还有较多的商品和服务价格不受市场供需影响，比如水价格，也应该剔除，但这之后的核心CPI只能反映一小部分居民消费商品和服务的价格，缺失本身意义。
三、使用核心CPI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程度
统计方法的一项重要职能是探寻数据之中的规律，即在波动之中找到那种稳定的、长期的、内在的、本质的规律，事物发展的趋势。笔者认为，核心CPI就是那个剔除波动后的趋势。因此，使用核心CPI替代CPI实现监测和研判通货膨胀程度非常必要。
（一）界定和使用核心CPI势在必行
使用核心CPI来监测和研判通货膨胀形势，为货币政策提供参考是目前多数国家的选择，中国也应该如此。虽然，目前我国选择将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CPI界定为核心CPI,可能存在一些问题，还有待完善。但笔者认为有比没有好。从CPI的走势看，2019年下半年和2020年上半年，CPI高位运行，而且其前后变化波动很大，但实际的经济形势并没有呈现明显的活跃状态，货币流通形势也较稳定。而核心CPI（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走势与实际的宏观经济形势更相符，更具稳定性。其实，非食品CPI和扣除猪肉价格的CPI也比CPI更稳定地反映宏观经济形势，详见下图。因此，不管是将核心CPI界定为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的CPI，还是将其界定为非食品CPI，都具有较强的实践意义。建议国家统计局根据我国实际进一步研究，更准确地界定我国的核心CPI，原则是尽可能地剔除受自然、政策等因素影响而价格波动大的商品项目，同时剔除项目要少、尽可能地保持CPI的完整性。
图4 2019年和2020年全国CPI与扣除部分项目的CPI同比增长率（%）
（二）核心CPI与PPI及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的比较分析
从2019年和2020年核心CPI的走势来看，呈一路走低态势，2020年12月同比增速已经降至0.4%，为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低值，反映出我国通货紧缩压力加大、居民消费乏力、市场需求不旺，经济发展的压力较大。这与PPI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的走势总体上讲是相符的。
从全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率看，2019年已经处于较低的水平，明显低于前几年的增速；2020年虽然有一个触底反弹、不断回升的过程，其原因主要是上半年压抑的消费需求逐渐被释放，但总体上讲增速较之前正常年份更低，2020年下降了3.9%。这反映出我国消费市场疲软，与核心CPI走势相符。
从PPI的走势看，2019年全国PPI同比下降0.3%，处于较低的水平；2020年全国PPI下降1.8%，降幅扩大1.5个百分点，反映出我国工业品的市场需求偏弱，工业经济形势压力较大，与核心CPI的走势总体相符。当然，2020年5月开始全国PPI有明显而持续的回升，从同比下降3.7%收窄到年底的同比下降0.4%，与核心CPI稳步小幅下滑的走势不大相符，其主要原因是疫情影响，国际供给与需求变化较大所致。一方面，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较多，推动了我国PPI上涨；另一方面，国际生产不足、供应缺口较大，加大了国际市场对我国工业品的需求，从而拉动了我国PPI上涨。
图5 2019年和2020年全国核心CPI、PPI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情况
（三）核心CPI与居民感受差异的解读
从前面的分析可知，2019年以来核心CPI一路走低，目前已经处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新低，反映出通缩的压力较大。但广大居民的感受却大不一样，感受到这些年来，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购买力越来越低，也就意味着通货膨胀越来越厉害。对此，各方都有一些解读，但笔者认为造成这两者差异的主要原因是商品和服务价格指数与资产价格指数的差异，即核心CPI主要反映的是居民消费的商品与服务，是实体价格，这一部分价格涨幅不高，存在一定的通缩压力；但我国的房市、股市等资产类价格因为吸纳了这些年大量新增的流动性而大幅上涨，对居民的影响较大，对其造成的感受也深，因而居民感受的钱不值钱，购买房产等资产类商品时贬值较多。当然，这也反映出核心CPI在监测和分析通货膨胀情况、研判宏观经济形势方面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值得进一步研究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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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英文题目：Discussion of using core CPI to monitor and analyze infl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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