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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就是权威就是真理，不可忤逆。但也有人不信这个邪，这个人就是郑戬。
郑戬是北宋人，祖籍苏州吴县，可怜见的早孤，流落京城到了杨亿身边，半工半读，亦徒亦奴。杨亿是神童出身的大才子，宋真宗的机要办公室主任，少年成名十分傲娇，最讨厌别人动自己的文字。如我这般籍籍无名，挣扎在爬格子最底层的写手，其实也很讨厌别人动我的“奶酪”。
杨忆因为别人改他的文字没少生气，甚至甩脸子给皇帝看。打铁要自身硬，他对自己和身边的门生、徒儿要求很严，经常教导他们想要别人不动你的奶酪，就要别出心裁，创新是文字的灵魂，向牢记阶级斗争一样牢记不要重复别人和自己。切切。可是他自己却一不留神烫了一回剩饭。
因为文案太多，杨亿把一些材料带回家加班，写好之后交给郑戬校对。郑戬领逐字逐句通读老师的文章，“伏惟陛下德迈九皇”，这也太辣眼睛了，满大街的奏章公文无一例外都要用到这句话，就像现代烂大街的文案都有“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郑戬想不通经常叫他们走猫步跳跃思维的杨亿老师怎么能犯如此低级庸俗的错误？说不准是故意考验我的，我替郑戬想。
为尊者讳，那时的孩子一旦背上挑剔老师，忤逆犯上的罪名，就和现在失信一样直接被社死。郑戬不想社死，他爱老师更爱真理。郑戬想了又想，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提醒老师。杨忆到书房检查郑戬的工作进度，郑戬大声诵读“伏惟陛下德迈九皇”，然后装作突然发现老师进来的样子大声说：老师，这都卖过韭黄了，咱什么时候卖生菜啊？
杨亿多聪明，马上反诘：你确认为师需要操心吃饭穿衣买小菜这些琐事吗？忒俗。实际是在授权郑戬把那句别人重复一千遍的话去掉。把真理和老师有机统一的郑戬很有成就感，对于亦师亦父的杨亿老师，郑戬爱的深沉。
多年以后，已经功成名就在外地发展的郑戬得知杨亿去世的消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第一个赶到杨府，为老师守灵扶棺，料理后事，昔日在杨府学习生活的师兄弟，不知都去了哪里？也不知他们何故错过杨老师的葬礼。他们用过的杯子落满了灰尘，物是人非，人走茶凉是所有聚的结局。送走老师，郑戬继续在寻求真理的路上坚定不移走下去，不畏强权敢于碰硬。
郑戬任开封市市长，京畿之地高人云集，郑戬一上任就遇到一桩下属受贿私藏禁书案。小吏冯士元利用工作之便，收取汴河书坊刊印的禁书兜售，牟取暴利。小冯利用职权牟利肯定不对，但在当时他的行为绝不是个案。宋朝沿袭唐朝胥吏管理制度，几乎阻断由吏到官通道，即使突破重重限制，也只能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官。
宋朝的吏相当于当下自筹自支的事业编，财政只负责拨付官员的工资福利，小吏们不得不一边承担鸣锣开道抄送文书上情下达乃至打扫卫生等繁杂的公务，一边农业损失副业补，忙着自收自支。喋喋小吏，浸以成风是当时的社会现状。
问题出在小冯案发提审时一五一十，基层一根针，上层千条线，牵出宰相吕夷简，盛度，程琳等重量级大人物，震动朝野。郑戬顶着压力一查到底，决不手软。这件案子直接导致吕夷简两个儿子被查处问责，小冯流放海南岛，盛度、庞籍等被贬。
郑戬权知三司使，进入权力中心的中心，为国理财，比对财政收支，他查出没有入账小金库四百万缗钱，直接入了国库。
郑戬很快又奔赴了新的岗位，满格的成就感。郑戬是快乐的，老政治家吕夷简很不喜欢郑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自己和儿子的痛苦之上，瞅准机会，一把抓住郑戬的小辫子，把他甩到杭州。
郑戬是个干事的人，到了杭州马上开始进行西湖倒灌治理工作。经查，西湖之所以在汛期倒灌林良田，主要原因是西湖周边自唐代起就被一些豪族寺庙等侵占，互相攀比，不断填塞湖面扩大私有面积，造成湖水堰塞不能及时泄洪。
一场清理西湖周边私搭乱盖专项活动开始了，首先征调深受湖水倒灌之害的民工数万人，进行发动宣传，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一以贯之的强硬手腕，拆除湖滨花园若干，拆除违章建筑面积若干，彻底有效解决西湖倒灌的历史遗留问题。郑戬升任给是中，迁往并州，途中接到改任诏令到郫州，知永兴军。
陕西到京城山高路远，山地行军不比平原，不能按照平原行军的进度考课永兴军。郑戬向朝廷提出尽量减少军队不必要的资源浪费，为国家节约行政成本和军费开支。他还对从山区向京城经渭水、黄河、汴河运送木材路途损耗进行考察核，建议朝廷验收时减去损耗，不能让经办人赔本，亏谁不能亏那些操心跑路干事创业的人。郑戬妥妥的底层思维，上流人格。
郑戬没有到长安之前，长安因为一些不法分子公然打砸抢，影响极为恶劣。比狠郑戬没有怕过谁，他先礼后兵，首先贴出告示，让不法分子们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告示期满，郑戬对负隅顽抗的不法分子进行精准打击，抓获之后在脸上刺字，发配到毛乌素沙漠。
学习宋史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大宋官员，向郑戬这样敢于说不，勇于亮剑的人不是很多，郑戬之所以所向披靡啃下一根又一根硬骨头，和领导对他的支持密不可分。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本身常怀赤子之心，不坠青云之志，对得起自己的工资。
参考资料：《宋人轶事汇编》丁传靖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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