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现实主义文学之五：狄更斯

　　

英国最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查理.狄更斯(1812-1870)出身贫苦的小资产阶级家庭，12岁起便开始当学徒、杂工和律师事务所缮写员，19岁进报界任记录员和采访记者，跑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熟悉英国各阶层人物和各方面的社会生活。他21岁时开始发表文学作品，25岁时因《匹克威克外传》一举成名，32岁后长期侨居瑞士、法国和意大利潜心从事文学创作，间也主办报纸和组织业余剧团，1870年在写作最后一部小说《爱德温.德鲁特》时因劳累过度患脑溢血逝世。　　狄更斯是以人道主义思想和幽默讽刺手法著称的多产小说作家，他共创作了14部长篇小说和多部中短篇小说，其创作历程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

①早期(1833-1841）

受宪章运动和议会改革影响，作品虽对社会抱批判态度，但多抱有乐观信念。主要作品有既写社会荒谬不公，又写主人公乐善好施的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1836-1837)。一方面揭露贫民生活的苦难和" 济贫法" 的荒谬，一方面又把主人公的获救希望寄托在资产者无私救助和突然得到大笔遗产上的长篇小说《奥列佛.推斯特》(1838），以及长篇小说《老古玩店》(1841）、《尼古拉斯.尼古贝》(1838-1839)、历史小说《巴纳比.拉奇》(1841）等。

②中期(1842-1848）

因议会改革的阶级局限明显暴露，社会矛盾趋向尖锐，其作品的乐观信念已不复存在，而是把批判矛头从个别人、个别机构指向社会整体，把温和的嘲讽变为严厉的讽刺。但以" 仁爱" 、" 谅解" 为核心的人道主义思想，却又成了解决一切矛盾的通用法宝。主要作品有深刻揭露以董贝为代表的冷酷、傲慢、扼杀人性、唯利是图的英国商业资产阶级本质，但又让他在被弃女儿的温情感化下恢复人性的长篇小说《董贝父子》(1848）；揭露资本家对工人残酷剥削，批判为资本主义辩护学说的荒谬，但又幻想资产者能皈依圣诞精神，化冷酷为仁爱的中篇小说《圣诞故事集》(1843-1845)；以及揭露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金钱罪恶，但又让年青资产者历经困苦而道德更新的长篇小说《马丁.朱什尔维特》(1843-1844)等。

③晚期(1849-1865)

英国宪章运动已经衰落，欧洲各国的革命运动也相继失败，但工业资本主义的表面繁荣掩不住日趋尖锐的社会矛盾和日益腐化的社会现实，故其作品尽管仍高举" 仁爱" 、" 谅解" 的旗帜，但对社会的批判揭示却达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主要作品有借孤儿主人公经历，广泛展示资本主义社会黑暗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大卫.科波菲尔》(1850）；揭露司法界敲诈勒索和议会政治腐败的长篇小说《荒凉山庄》(1853）；揭露监狱体制、摧残身心、官僚政治欺压人民、金融巨头贪婪成性的长篇小说《小杜丽》(1857）；以及揭露金钱罪恶腐蚀作用的长篇小说《伟大的期望》(1861）、《老古玩店》，借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影射英国工业资本主义社会危机四伏的现实的长篇小说《双城记》(1859）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描写劳资矛盾的著名长篇小说《艰难时世》。1832年的议会改革，使英国很快成为世界上资本专横和劳动力被奴役达到了顶点的国家，并在三四十年代先后爆发了三次工人争取自身权利的宪章运动。《艰难时世》便是对这场运动的形象反映。它贯穿着两条平行发展的情节线索：一是工厂主庞得贝跟工人的矛盾斗争：一是退休五金批发商兼国会议员葛雷梗的"事实哲学" 实践。　　

一开始，小说就展示出一幅以焦煤镇为代表的英国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典型环境，并描绘了专横而又狡诈、凶暴而又冷酷的英国工业资产阶级庞得贝的典型形象。他把工人只当作" 会说话的工具" ，拼命压榨他们的血汗而不顾其死活。当工人们不堪压榨，组织工会进行斗争时，他便一面编造什么煤烟最有利于肺部，只要勤劳刻苦人人都能像他那样白手起家的谎言来愚弄和欺骗工人；一面又施用收买工贼，安排内奸及开除工作等手段对工人进行离间和高压。为使自己的出身谎言不致暴露，他甚至丧心病狂地一直不准生母露面。

小说正确展示了工人起来进行斗争的社会原因——争取起码的工作和生存权利。但囿于狄更斯的反对以暴抗暴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思想，他在描叙工人们的正义斗争的同时，又刻意塑造了一个苦大仇深但却以德报怨的老工人斯蒂芬的扭曲形象，试图用他那既不参加工会斗争，又不愿当庞得贝内奸，而是勉力规劝庞得贝收敛淫威的" 谦虚、悲哀和饶恕" 行为以感化资产阶级和解决尖锐的劳资冲突。这显然又是对工人阶级及其斗争的曲解。　　

小说的另一主人公葛雷梗，是当时十分流行的曼彻斯特学派功利主义理论的实践家。他认为世间万有的唯一中心只是根据" 现有数字和精确统计" 得出的体现" 现金买卖关系" 的" 事实" ，其他一切都是" 无谓的空想"。小说通过他的妻子、女儿、儿子及得意门生一个个全都在这套" 理论" 下被逼得毁灭和堕落的"事实" ，深刻揭露了曼彻斯特学派功利主义为资本主义剥削辩护的阶级本质，同时也具体展示了它的社会实践的荒谬。不过，葛雷梗后来在马戏团小丑女儿西丝感化下幡然悔悟的情节，也同样显示了作者企图用" 仁爱" 来感化资本家的空想。因为，一个阶级的偏见是不可能像旧衣服一样扔掉的，保守、狭隘而自私的英国资产阶级尤其不会这样做。　　

小说除描绘了焦煤镇这个英国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典型环境和塑造了庞得贝、葛雷梗这两个不同的英国资产阶级典型人物外，艺术上的突出贡献在于性格化的人物肖像描写和形象化的社会现状描绘。如小说描写葛雷梗的额头、腿干、肩胯都" 四四方方的" ，像统计数字一样准确。他的得意门生坏蛋毕周的脸色苍白得缺乏色素，" 可能连流出来的血也是白的"。又如用" 长蛇" 来形容资本主义对工人的层层束缚，用" 生番" 来形容资本主义的吃人本性等等，都显得十分生动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