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香 文 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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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香 文 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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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慧玲 作品欣赏
三在家里实际排行老四，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好大一家子。之所以叫三只是缘于她是第三个女孩，父母都懒得给她起个好听的名字，就顺着女孩子的顺序叫三了。按照三的理解这个位置也正是三的悲剧所在。两个姐姐全闪着嫁人了，尤其二姐还是自由恋爱。哥哥是一个长得实在不够舒展又矮小瘦弱的男人，面部轮廓象是被脱水的桔皮似的，局促在一块，没哪个姑娘愿意多看三的哥哥一眼，家人也很是无奈。哥哥的婚事被卡在那儿了，眼瞅着三十好几了没个对象不说，连个媒人的影子都逮不着。此时比哥哥更不安的是三，因为她不小心听到父母商量要让她给哥哥换亲。她感到绝望、无助，想要躲避却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逃离；想要抗争，却又无法鼓起勇气。因为她不愿听到父亲长长的叹息，更害怕听到母亲伤心绝望的抽泣。何况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个遇到，她告诉自己，她需要用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来成全哥哥作为家里男子传宗接代的使命，如果她不这么做，她将会受到良心与道德的谴责，周围所有的人都会在她背后戳脊梁骨，都会讲她的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所有这些让她想都不敢往下再想。但她也很是恐惧，因为她清楚，没有哪个家境殷实的帅小伙需要换亲，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抑或缺胳膊少腿？抑或脑残智障？哎，自己又一次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从听到父母的谈话那天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向她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有时真希望这一天快快到来吧，不管怎么样的一个人，只要他有口气是个活人，她都认了，只要能尽快将她从这种恐惧中解救出来就好。
三听得没有错，父母确实是要让她给哥哥换一个媳妇回来，一天父母终于将这个想法正式向她宣布的时候，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一滴眼泪，象一个死刑犯等待刽子手的处决一般，没有人能够体会她的感受，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无助与绝望。有了三这个砝码后，提换亲的媒人还真来了不少，三从不参与，由她的父母代言，她象一个完全的局外人，一股无名的恨在心底涌动，只是有些模糊，自己也不知道该恨巧舌如簧的媒人？该恨铁石心肠的父母？还是该恨那个皱皱巴巴的哥哥？或者是现在还不确定的那个将要葬送自己一生的老男人还是丑男人？她甚至为自己的这份混沌感到可恨。
一天上午，父母突然让她准备一下，说要带她与哥哥去一家相亲。她拒绝了，她告诉父母只要他们看好就可以了，自己没有意见。父母领着哥哥走了，她看到了他们看自己时那歉疚，不安的眼神时内心深处还是多多少少闪过了一丝丝自己都不敢确定的报复的快感。太阳快落山时自己想恨又有点恨不起来的三个人回来了，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们描述着她未来的嫂子是一个多么貌美如花的姑娘，如何如何地乖巧等等，她的皱巴哥哥站在一旁嘿嘿地傻笑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洞房花烛夜了。她想知道对方的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情况，别人却只字未提，也许根本就没有提的必要吧。她的内心却越发地紧张，越发地害怕，担心那个男人象斜对门叫 “锁住儿”的老男人那么猥琐，那么佝偻。如果上天给三一丁点的勇气她都愿意去死，她希望看到父母因为她的死哭天喊地的样子，希望看到皱巴哥失望的神情，因为她觉得，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些人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她的伤悲，她的义无返顾。但三终究只是一个人想想罢了，她没有勇气付诸行动，她不忍，也不敢。
不久后的一天，她的皱巴哥穿上新装，油头粉面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骑着“飞鸽”迎接他如花似玉的新娘去了，她知道，对方那个漂亮嫂子的哥哥也朝着三的方向出发了，她无喜无怒无哀无乐，木讷地任由其他欢乐的人们为她梳妆，准备迎接那个让她恐惧不安的男人。随着门外一阵伴着鞭炮响的骚动后，一个男人略带几分羞涩地站在了她的门前，手里捧着一把比猪血还红的塑料花，她也不知道那花叫什么花，反正映得男人的脸更红了。男人不年轻，但比斜对门的“锁住儿”还是年轻了好多，跟 “锁住儿” 比又高又壮，这让她顿时感觉揪了多日的心宽松了不少，谢天谢地，比想象的好多了，怎么地也是一个正常状态的人，只是看上去比自己年长了好多，而且显得很是拘谨。这时她听见外屋几个女人在肆无忌惮地谈论着他们家这次换亲有多划算，说对方家姑娘简直美若天仙，比三漂亮百倍；对方这小伙子要不是穷说不好还不要三呢，人家可以顶皱巴哥两个，这几个女人眼睛里投射出对眼前这个男人无比的同情。三听得清清楚楚，她内心又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喜悦。做任何一场交易的人们都希望自己更上算一些，三也不例外，当她听到女人们的议论后宽心了不少，顿时都感觉站在门口的这个男人高大了许多，自己都快同情他们一家了，不，那也将是自己永远的家了。她也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了男人骑来的“飞鸽”，随着他回家了，回到了那个美若天仙的嫂子的娘家。
第二天回门，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天仙嫂子，她震到了，传说是真的，跟哥哥站在一起，是活脱脱的现代版武大郞与潘金莲。三郁闷了一整天，不知道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天仙嫂与皱巴哥都看上去那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恩爱也不为过的，只是三不愿意用这两个字，她感觉如果这样用那是对这两个字的亵渎。她告诫自己要对自己的男人好一点，这样才对得住那个漂亮女人，也只有这样他们家在这场交易中取得这么大的盈余所带给她的罪恶感才会减轻。但当她将一个女人特有的温柔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男人时，就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后悔了，这个男人只是比想象的高大了许多，年轻了许多，正常了许多而已，她没有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找到心动的感觉，没有找到心有灵犀的通透感。她为自己的不幸感到难过，也为自己的贪心感到不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平静地生活着，生儿育女，比其他的人家更平和，没有其他邻居所有的纷争吵闹，人们都说三家真是积了大德了，才会有这样的好事。三偶尔也会这么想，但她从不想回娘家，刚出嫁几年也只是一年回娘家一两次，虽然只有五里路，到后来干脆三五年也不回去，男人还时不时会提醒她两句，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她家人，三每每这时总是摇摇头，后来，男人也就不再问了。让三意外的是男人除了会种地外还会打银器，周围五里八乡经常会有人来家找三的男人打个银器，送给刚出生的小孩子作贺礼；也有虎虎生气的小伙子带着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来打戒指的，虽然是银的，但姑娘还是会露出满脸的喜悦。每当这个时候三也会被感染，跟着姑娘开心乐呵。男人看到了，开始偷偷积攒为别人打银器过后刮得的一点点银粉屑，一次在没人的空当递给三一个银光闪闪的戒指，这让三感动了好一阵子，虽然那个戒指上没有她喜欢的百合，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看，男人问她为什么不戴在手上时，她总说戴上后干活不利索。
三的故事还在继续着，就象日出日落一样顺其自然……
作 者 简 介
程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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