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些有意义的仪式

传统的节日深入人心，并且能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中留下共通的文化密码，得益于每一个节日里，都有独特的仪式在传承，例如清明祭祖、端午插艾、中秋拜月、小年祭灶……

《我们为什么需要仪式》的作者洛蕾利斯·辛格霍夫说：“在风雨飘摇的时代，仪式令人们有所期盼。仪式帮助我们处理生活中的窘境，唤醒我们心中的美好情感，是心灵的港湾和力量的源泉。仪式增强了人的自信，鼓励人们面对充满压力的环境。”

对于中国人来说，在内心深处召唤“游子”回家过年的，并不仅仅是可以和家人团圆，更有那种吃团圆饭的仪式感，以及深入记忆、情感和精神深处的一整套或一个个过年的仪式。这些仪式有的严肃庄重，让人心怀敬畏；有的欢欣热闹，让人心怀希望；有的温馨热情，让人心怀感动……

时代在发展，人们的生活条件、环境、习惯等等，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传统节日流传下来的很多仪式，却最大限度地被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保留了下来。那是因为，这些仪式在人们的心中，一直是有意义的，是信仰，是寄托，是希望，是灯盏。

现在我们来说说大年三十，都有哪些有意义的仪式。

首先是贴春联、门神。以前在老家过年，大年三十的上午，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贴春联、门神了。我并没有认真练过毛笔字，但因为我是当老师的，爸爸妈妈还开了一个小小百货店，店里买的年货里就有红纸，写春联用的，所以，大概从腊月二十七八开始，我就要忙着为隔壁左右很多人家写春联。那时候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我又不擅长创作春联，便买了一本厚厚的对联书，从书中挑合适的春联来写。到了大年三十，一沓一沓的春联都被领走了，各家各户都忙着贴春联了。农村的春联，是有讲究的，大门、房门、厨房、猪圈等处，大小、内容各不相同。大门的规格最大，内容也大气，不单是表达对自家的赞美和美好的期望、祝福，还表达了对天下太平、祖国昌盛、人人幸福的祝愿；房门上的春联，根据房里住的人的工作、身份、境况等有所区别，新婚的、读书的、老人的，要合宜才行；厨房上的，歌颂好年成，恭贺衣食无忧，人丁兴旺；猪圈上的春联，大抵就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春联有横幅，横幅下面还有门笺，我们老家称作“门钱”，刻纸工艺，镂空花纹，中间刻着的多是“福”字，也有的一排四个，中间的字正好连成“万事如意”，还有的刻着花卉、鸟、凤、兽、虎等纹样，演绎着避祟驱邪，纳福求祥的祈愿。

门神贴于两扇大门上，有的是神荼和郁垒的，有的是钟馗，贴的最多的是尉迟恭和秦叔宝，民间说法是“左尉迟右秦琼”。门神用以驱邪辟鬼，卫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等，是民间最受人们欢迎的保护神之一。

无论是贴春联、门钱，还是贴门神，都是有讲究的，这讲究就是仪式。先要将门窗上的旧春联痕迹清除干净，再贴上新春联。贴春联时，心里要有好愿望，脸上要喜庆，不能说一句丧气话。春联贴上了，屋里屋外都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从这一刻起，一家人都要忘记烦心事，忘记不愉快，安安心心过年了。

刚识字的小孩子，贴好春联后，认认真真一幅幅读着，似懂非懂，但知道都是吉祥话。读完了家里的，又欢天喜地地跑到隔壁邻居家门口，一字一句地读起来，顺带收获几颗糖果，整个身心都浸润在过年的喜庆里了。

第二个重要的仪式是祭天地祭祖宗。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着年夜饭，男人们就虔敬地准备着烧香的纸、冥币和香。傍晚时分，厨房里准备好了祭天地祖宗的鱼肉米饭，摆放在托盆里。祭品摆到桌子上前，要将桌子摆成桌缝朝着东西向，称作天地桌。祭品摆上，点燃黄纸、冥币和香，一家人恭恭敬敬给天地磕头，感恩，祝祷。祭完天地神灵，祭祖宗，同样要烧香，要叩拜，要祝祷，这是对祖先的感恩，是对血脉的虔敬和礼赞。

祭过天地祖宗，将祭品收拾好，桌子摆成南北向，该吃团圆饭了。团圆饭的仪式从摆放桌椅开始，无论家里人口多少，都要在四面摆上桌椅。哪怕家里没有十口人，碗筷酒盅是要准备十套的，预示着十全十美，团团圆圆。饭菜摆放也有讲究，一盘“听话鱼”一定摆在东北角上听话鱼都是用鲤鱼制作，必须是全鱼，有头有尾，摆上桌不能吃，之所以叫做“听话鱼”，就是用来听一家人欢欢喜喜说吉祥话的。。听话鱼集隆重、讲究、寓意、传承于一体，成为年夜饭的重中之重。听话鱼听到的吉祥话越多，日子就越幸福红火。大年初一早上的团圆饭，也要恭恭敬敬摆上这条听话鱼，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一，这条鱼不变，预示着“年年有余”。

我小的时候，年夜饭时大人小孩都要举杯，相互敬酒，说祝福的话。只有将每个人都敬了酒，说了祝福话，才能盛饭吃。充满仪式感的年夜饭，曾经忌讳喝汤，那是农耕文明的讲究，说是年夜饭喝了汤，第二年会有涝灾，为了风调雨顺，为了五谷丰登，大家自然就不喝汤了。如今，水利发达了，粮食旱涝保收，这种忌讳已经没有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仪式，是守岁和开大门。守岁的目的，在儿时的记忆里，就是为了开大门的那一刻。开大门的时间，是子时正中，也就是零点时刻，打开大门，送旧岁，迎新年。开大门仪式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打开大门，点燃鞭炮，同时朗声喊：“开大门啰，迎新年啰！”其中，鞭炮又是重中之重。如果年夜饭前的鞭炮是万响的，开大门的就不能比万响的小，一年要比一年好嘛！鞭炮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迎新年。开大门没有鞭炮是难以想象的，那用什么来迎新年呢？

老家过年的团圆饭有两餐，一是年夜饭，一是大年初一的早饭。老家的这两餐饭一样讲究，先祭天地祖宗，再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年饭，敬酒，说祝福话。

大年初一的团圆饭，与除夕的团圆饭，在一年365个日子的头和尾，遥相呼应，又首尾相接，将一年的日子都裹在美好的祝福里。而真正的团圆幸福，来自于这365个日子里的勤劳和奋斗，来自于对生活的热爱和创造。

另一个重要的仪式就是拜年了。拜年是中国民间的传统习俗，是人们辞旧迎新、相互表达美好祝愿的一种方式。初一早晨，晚辈起床后，要先向长辈拜年，祝福长辈健康长寿，万事如意。长辈受拜以后，要将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分给晚辈。然后是亲戚朋友间的相互拜年。拜年既是一种礼仪，也是人们沟通交流，联络感情的方式。其中蕴含的很多礼节仪式，是孩子们学会文明交往的实践好机会，大人们要做到言传身教，既让这种优秀传统得到传承，又让孩子学会交往，学会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