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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浩:老土布
故乡万荣
>《待分类》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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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土布
□ 董文浩
家乡晋南乡下,男儿吃得千般苦,女儿能绣万朵花。乡村妇女纺花织布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直到现在,我家老宅还保存有那年代的纺花车。小时候,我们全家人身上穿的衣服,盖的被子,都是妈妈亲手纺织出来的。我的妈妈,在村里是一个纺花织布的高手。
织土布离不开棉花。地里收获的棉花通过村西头那台扎花机,剥掉棉籽后,吐出来时就变成了蓬松好看的一大团雪白的棉花絮。将棉花在桌面上摊上薄薄的一层,用高梁杆从边上开始滚动,搓成条,把棒子轻轻抽出,棉花条就搓好了。搓好的棉花条,装到家里的纺花车小轮子的筒管上。妈妈和村里的大娘大婶们喜欢坐在麦秸编的蒲团上纺棉花。纺棉花时,左手拿棉花条,右手摇转纺车,纺车带着小轮子转,那纺车的大轮子转一圈能顶小轮子转几十圈。在吱吱扭扭的纺车飞转下,藏在棉花条里面的棉线,均匀地从妈妈的手指间又细又长地被抽了出来。如雪的银丝,细细长长连绵不断地绕到筒管上,越缠越大,像一只成熟了的两头小中间大的白穗子。纺棉花熟练的老奶奶大妈大婶大姑娘小媳妇,一天能纺八两棉花。那摇动的木轮,旋转的锭子,嗡嗡的纺花声,听起来是那么的亲切悦耳,柔美如歌,让人百听不厌。
纺好的
棉花
,经线上浆
。
妈妈用面粉做浆糊。
浆糊的稀稠
可
有讲究
了
,稠
了
,经线易脆,稀
了
,经线太松,会引起断线。
浆棉子完成后的副产品浆糊是好东西,那粮食中的精华,用来制成面筋,筋道弹滑,麦香诱人,吃起来美太太。
面筋汤喝起来淡淡的、滑滑的、稠稠的,很是爽口。
从集上买来各色的染料
放入大锅
,
经过水煮、晾干
的棉纺线
,
被
染成
五颜六色
的
彩线
。
老人讲,早先,
很多人家
从地里头采摘老马豆豆和灰条捣碎取汁,染出绿颜色的土布来。
加上点盐,煮染出的土布
颜色非常鲜艳,
还不褪色。
乡亲们还真是充满了奇思妙想。
经布,是纺棉花到织布之间最费脑筋又费力气的技术活。
找上几个左邻右舍搭把手,把桨
染
好
的棉线按设想的布匹花样
宽窄扯成所需长度
,经过筒车和纺车两个交叉绞成线筒,
排列成一行牵经
。
无数根棉线在经布人的手上缠绕,地上的线列开阵仗,就像一道长长的丝路,经布人在丝路两端不停地来回穿梭。
把所有的线都缕齐
后,卷起来放在织布机上。
准备
工作做好后
,
就可以开始织布了。
传统
土布的织造,从棉花到
上机织布
,前后
大概
需要两
三
个月
的
时间
。
其间,
要经过大大小小
七十二
道工序,其中主要工序
就
有十六道
。
织布用的纺线车、柺线车、
倒车、脚踏
织布机,
皆
由乡村工匠设计制成。
每一米老
土
布,需要
通过脚踏、手推、
穿
梭
成
千
上万次
。
花上
一天的光景,织出的布还不到二丈,很不容易
。
一件床单、
一床棉
被
,那至少
需要十万次以上的穿梭
。
脍炙人口的
《孔雀东南飞》中描述
织女
: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三日断五匹,……”
我的家乡,《董永传说》里的田仙姑娘,巧手一夜能织帛百匹。
村
里
人
实在、
勤
快
,白天
上地干活,天黑了
就坐
在
织布机
上织布。
手中
光滑
的
织
梭
,像鱼儿一样,
在经纬排列的棉线中来回穿梭,
用心编
织
对
美好的生活
的向往
。
逢上
雨天
,
整村
的织布
机
嘎吱嘎吱的
响成一片。
风声、
雨声、织布声、女人的聊天
欢笑
声,
合奏成
这个世界
上
最美妙的
乡村交响乐
。
手织
土
布
,
采用纯
净的
棉
线
为原料,纯手工制作
,
质地柔软舒适,透气、吸汗、与肌肤
有很强的
亲和力。
因其线条粗、纹理深、平整不起皱、不卷边,整个布面形成无数个自然按摩点,对人体皮肤
能
起到
很好
的
保健
作用
。
老土布的图案历经世代传承,造型精致古朴典雅,
经过农家
织
女
精心
的巧手组合,各种色线交织出
的
各种各样
美丽
图
案,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
。
一番
修整
、
熏白,喷浆
、
清洗、捶打、抻布
、
裁剪
后,就成为我们身上穿的衣裤鞋袜和床单被罩。
那时的乡村,活在一群会用手工织出土布的女人的尊严里
。
一双巧手,织出一幅幅生活的锦绣画卷,也织出了人间的温暖
。
我记
得妈妈
一斤一两地积攒棉花,
连生产队分的棉花柴上残留的棉桃也不放过,在不大的自留地里还专门种了几垄。
由
采
棉到
纺
线,浆线
、
打筒
、
拐线、纶绳
、
经布的过程,我都
充当过妈妈的小
帮手。
从记事到上村里的初中,我和弟弟的衣服都是妈妈亲手织染的棉布做的。
做衣服裁剪剩下的边角料,在精打细算的妈妈手里,变成了我们脚上穿的鞋袜,小布丁也被拼接成了花书包、布老虎和香包。
记得那年大年初一穿的那件蓝色外衣,十分鲜亮,穿上就舍不得脱下,被妈妈收起来,说要留做以后再穿着装人。
我的高中毕业照,穿的是爸爸退槽下来改小的灰色旧衣裤,上面还留有一个小补丁哩。
妈妈
织的土布有多长,我对乡土的感觉就有多长。
妈妈
织的土布,带给
我温暖欢乐的童年
。
那些土布衣服上面,
有
着那个年代里
的
阳光
和
泥土的
味道
,
有着
母
爱
的
味道
。
带着乡情透着拙朴的老土布,曾经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今天依然深受人们的喜爱。
它独有的魅力,打动了万千人心中那份乡愁和故乡情结,为现代人的生活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喜欢穿土织布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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