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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恶魔小孩红遍世界的奈良美智,内心其实是个摇滚青年

曾花光学费去旅行,爱画娃娃的奈良美智内心其实是个摇滚青年。

奈良美智Nara Yoshitomo位于关东北部栃木县的个人美术馆“N's YARD”将于今年3月16日重新向公众开放。

这里曾是他的工作室,转变为美术馆后,不仅将展出大量奈良美智的画作和立体作品,也将陈列一些他的私人收藏。馆内开设了可供游人休憩的咖啡馆“Konara Café”以及周边纪念品商店。

于此同时,他在村上隆的画廊 “Kaikai Kiki Gallery” 举办的个人回顾展 “Drawings: 1988-2018 Last 30 Years”也正在展出中,展览将持续到3月8日。

1988年5月,奈良美智站上了名古屋的月台,即将启程前往德国,开启他在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的学习旅程。当时的奈良美智已经29岁了,研究所毕业,在美术补习所教了几年高中生。

在本次30年回顾展里,我们可以完整地看到一个从留学生逐渐往艺术家身份转变的奈良美智。

在 N's YARD 的“森の子

对于一个亚文化爱好者来说,奈良美智的艺术生涯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份时间跨度长达59年的歌单。比起他画作中的德国表现主义或者日本传统神秘主义色彩,他的个人特质更加吸引我去探讨。


提起音乐,曾经有人将他的画作与村上隆的“超扁平”作品混为一谈,对此他明确地表示,虽然他曾参与一些“超扁平”展览,但他的作品不是漫画、动画,而是在音乐中导入画面,从而是更具备音乐性的。

所以,就让我任性地用歌单索引的方式来介绍他吧。

大自然的音乐采样

* 儿童 ~ 国中

奈良美智的儿童和青少年时代,在他口中是“缓慢而亲切”的。

“1959年12月5日的早晨,我来到了这个星球。”他出生在日本弘前市青森县西部的一个小镇。在他记忆中的小镇岁月,是辽阔的天空和被雪覆盖的原野。

父母忙于工作,年长他将近十岁的两个哥哥似乎也不能成为小奈良美智的童年玩伴。没有聊天的人,他只能被苹果树包围,与自然对话。与自然对话其实就是与自己对话,孤独的种子因为这孤寂的小镇生活开始发芽。

Sleepless Night (Standing),1997

一个人越是内向,就越是不安于居于这星球的一隅,越是渴望旅行和冒险。六岁时,他画给了自己一部叫做《企鹅物语》的绘本,想象自己和猫咪“小不点”チャコ(chako)相伴,从北极到南极冒险。

这是奈良美智儿童和国中学生的时代,是一首首静静的,包含着大自然音乐采样的小镇小曲。

奈良美智画的从幼儿园到小学四年级的记忆地图

而那时候的大洋彼岸,垮掉派“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O ever youthful,O ever weeping”)的口号已经喊了十几年,嬉皮士运动在旧金山慢慢酝酿着。

直到奈良美智得到了他的第一台收音机,这些声音才开始从大自然的音乐中冲出一条道路来,并影响了他一生的艺术创作。

嬉皮士/朋克/新浪潮

* 高中 ~ 大学

高中时,奈良美智缠着家里买了收音机,从深夜的电台里流出的美国和英国的摇滚乐令他心情雀跃,旧金山湾区风格、利物浦、纽约或伦敦的摇滚乐鼓动着他的心。

时值越南战争,反战运动轰轰烈烈,年轻人抑制不住躁动的心灵,纷纷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爱与和平”(Love & Peace)的思想。

Attack To The Rotten World,1995

收听到这些音乐之后,他开始频繁地逛唱片店,回到家后用手提音响反反复复地听着。

在他七十年代的“歌单”里,有Bob DylanLou Reed(“地下丝绒乐队”的主唱)、性手枪乐队(Sex & Pistols)老鹰乐队(Eagles)Patti Smith,还有尼尔·杨(Neil Young),他是奈良美智看的第一场海外乐团的音乐会。

嬉皮士们情感大胆而放浪的背后,是对自己的个人自由的负责。这些音乐,让居住在日本的奈良美智第一次有了“全球性的视野”,大洋彼岸那些年轻人的愤怒激起了他内心强烈的共鸣。

进入武藏野大学后,日本掀起了朋克和新浪潮运动。当时的日本大学生喜欢摇滚乐,践行着摇滚的精神。喜爱摇滚的奈良美智当然不会错过。当时追赶着潮流的奈良美智,如果放在现在的大学,应该也会是有着吸引人的特质的叛逆青年。

Hyper Enough (to the City),1997

叛逆青年奈良美智在读了一年大学之后,就任性地将下一学年的学费用来欧洲旅行了。从巴黎机场出发,他先后去了比利时、荷兰、德国、奥地利、瑞士、意大利、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

独自欧洲旅行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他都与自己呆在一起,听着唱片,从博物馆到画廊,再到Live House。

在他列出来的常听CD里我发现了“发电站乐队”(Kraftwerk),这个影响了现代音乐的里程碑式的乐队,在上世纪七八十引领着世界音乐向先锋电子音乐前进。

P.S. 发电站乐队除了音乐,在封面制作上也是十分先锋的。他们的《The Man-Machine》专辑封面明显受到了俄国结构主义、至上主义艺术家利西茨基(El Lissitzky)的影响。

这很难不令人联想到奈良美智在成名之后,经常会为他喜爱的乐队设计唱片封面。所以说,艺术的力量是无穷的嘛。

Too Young To Die,2001

花完了学费的奈良美智当然无法再在武藏野大学继续念下去了,于是经过入学考试,他成为了学费相对便宜一些的爱知县公立艺术大学的新生。

叛逆青年奈良美智决定在大学时代一直叛逆到毕业设计。他花了一周,用路边捡来的废弃物和彩色铅笔完成了他的毕业大作,成功毕业了,并且通过研究生考试考上了研究所。

而在美术补习所给高中生上课的奈良美智,成功地由叛逆学生转向了叛逆教师,比起教授美术考试技巧,他反而更爱带着学生去听雷蒙斯合唱团(Ramones)的表演,观看弗朗西斯·科波拉(Francis F. Coppola)制片的电影《机械生活》。

drawing for Lonesome puppy,1999

世界各地摇滚乐/爵士乐

* 德国十二年

时间到了1988年,叛逆教师奈良美智在第三次欧洲之旅之后决定还是当回叛逆学生。比起艺术家,他更想当一个“还在寻找出路的学生,真正意义上的学生”。带着卡带和画材,他来到了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住在一个带天窗的顶楼房间。

杜塞尔多夫当时是上文提到的发电站乐队的主要活动城市,对即将在德国居住12年的奈良美智来说,无疑是音乐天堂。

Rock You!,2006

相对于前几次赴欧旅行,在异国他乡学习和定居,由于语言沟通不便,奈良美智在艺术学院与同学之间的关系是飘浮在一层文化隔膜上的,这很明显地影响了他的创作。他就像回到了儿时的小镇生活,加上之前音乐给他的影响,“内省”成为他绘画中越来越明显的特征。

“在日本,我也画‘小孩’、‘动物’等主题,虽然主题依然不变,以前我会在背景上画上风景等,想说明或传达某些讯息给看画的人,但来到德国之后,我已经不再管‘是被谁观看一事’,我无法再画对自己不重要的东西。

也就是说,画里的背景全被我涂成平面,只有‘小孩’或‘动物’变成自己的自画像,不再去处理有说明意涵的背景,或许是因为从已经住习惯的日本离开,那个地方给自己的束缚被解放开来的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说我的画不但不是针对他人,而是面向自己内心所画的画。不是我希望了解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而是自己反问自己后所画的画。”

我们可以看到,到德国之后的奈良美智,画作中的那个小女孩,永远都是一幅略带敌意的面孔,手里或许还握着一把小刀,永远站在一片宁静的纯色背景中,斜眼看着画前的观赏者。

童真的叛逆感——允许我用这两个字面矛盾的词语组成这样的偏正短语——是我从他那时的画作中读出来的个人气质。

德国留学时期的奈良美智的音乐接触面明显地扩大了。从美国的涅槃(Nirvana)碎南瓜(The Smashing Pumpkins)绿日乐队(Green Day)到英国的绿洲乐队(Oasis)模糊乐队(Blur)电台司令(Radiohead)等等,他通常是在电台中听到中意的歌后就去唱片店把这些唱片买回家。

Girl In Red,1995

艺术学院的校内展览会使得奈良美智的画作开始被艺术市场所发掘,他先后收到了来自阿姆斯特丹和科隆画廊的展览邀请。

从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搬到了科隆的工作室。在科隆工作室,我们的艺术家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自己“艺术家”的身份了,在夜晚一边听着爵士乐一遍创作,作品在世界各地发表,在艺术界慢慢站稳了脚跟。

1995年,他在东京举办了第一个展览很深很深的水坑(in the deepest puddle),展出了他在科隆创作的画和大立体狗雕塑。

由于展览反响热烈,洛杉矶画廊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洛杉矶加利福尼亚,这个用嬉皮音乐影响了奈良美智的地方,将要举办他的第一个美国的个展,这大概就是某种命定缘分吧。

之后他接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的邀请去加州讲学,同时受到邀请的还有村上隆。在加州,他买了一辆很便宜的老爷车,时常听着播放摇滚乐和朋克音乐的电台。

“这里是60年代嬉皮运动到女性解放运动中男同志和女同志还有伴随滑板运动而来的次文化诞生之地。这样的加州我想一定会以宽大的态度包容我吧。”

摇滚/爵士/日本独立的混合

* 21世纪至今

时间进行到二十一世纪,奈良美智的音乐爱好依旧是摇滚、爵士,时而有些日本独立音乐,比如户川纯。关于爵士,他曾提起,比起南部的蓝调,他更喜欢多用电子、乐声较大的芝加哥蓝调。

2000年,奈良美智在科隆的房子即将被拆迁,他回到了日本,举行了名为 “I DON’T MIND, IF YOU FORGET ME” 的展览,这个展览最终在他的家乡弘前闭幕,家乡小镇为了举办他的展览,募集了超过三千名的志愿者。

之后他为《FOIL》杂志的特辑“不要战争”前往了阿富汗战争地区,交出了一批在当地的摄影照片作为作品给杂志社。摄影对他来说,就像绘画一样,是表现自我的方式。

在阿富汗的摄影

为独立摇滚乐队创作封面,画T恤,开咖啡馆,与家具制作团队“graf”联合举办展览,又叛逆又可爱的艺术家奈良美智的名声渐躁,成为与村上隆、草间弥生相齐名的当代艺术家。

斜着眼睛的小女孩,巨大的狗雕塑,这些浸透着奈良美智个人特色的绘画,给人的感觉一种总是试图与观众交流的状态。观赏者在画作中感受到的孤独、愤怒,仿佛有种刺穿人心的力量。

面对情绪如此尖锐的一个小女孩儿,我们却无法生起气来,永远包容着她,因为我们知道那是我们作为成年人心中隐藏着的孩子气。

The Little Star Dweller,2006

随着年岁渐长,在画作中封闭自己的奈良美智开始渐渐与世界和解,他开始创作一些拥有着明亮的眼睛、温柔的表情的女孩儿,我猜想这或许与他的阿富汗之行有关,当然也与2011年的日本大地震有关。

他在自传中说,在展览现场,他总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因为在阿富汗遇到的人们的笑容,太过光彩耀眼吧!”。

“现在跟以前不同,我不再画愤世嫉俗的小孩,他们还是一样的孤僻,但不会稍纵即逝。现在的画更深入,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但这并不代表艺术层次的提高,而是因为我学到与人互动。我不晓得这对我的作品是好是坏,确定的是我无法画出我以前画的东西……”

Done,Did,1999

艺术家好友、Kaikai Kiki Gallery的经营者村上隆说:

“奈良美智在1984年出道以后的30年间,他以独一无二的主体性出现在各种艺术的场面,并且以他独特的文法持续和世界对话。这和一般人所知晓的日本漫画或是‘可爱 (kawaii) ’文化所接近的日本又有所区别,他对于西洋/东洋音乐有深厚的造诣,在那之中所建构的文法赢得了许多不同领域的共鸣。”


亚文化爱好者(如我)提起那些昔日的乐队会升起带有某种信仰的激动心情,观看同样受到亚文化影响的奈良美智的画作则会升起一种朦胧的私人的甜蜜。

不羁、自省、天真,这是我认为作为当代人需要具备的品质,这些你可以在他的画中全部看到。 

展讯

奈良美智「Drawings: 1988-2018 Last 30 Years」

时间:2018年2月9日~3月8日,11:00~19:00(周日、周一及固定假日休)
地点:Kaikai Kiki Gallery
画廊网站:
http://gallery-kaikaikik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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