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唱》是一部没人看的好电影
2019年,《百鸟朝凤》的悲剧仍在上演
在最近热播的网综《乐队的夏天》里,因为出现了Click#15、海龟先生、Mr.Woohoo这些玩转放克、雷鬼、布鲁斯的乐队,“根源摇滚”这个概念,可能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被推到了中国乐迷面前。
摇滚乐中的“根源”来自黑人音乐,而中国当然也有自己的根源音乐。
中国版图幅员辽阔民族繁多,我们的根源音乐就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民歌民谣,其中也包括了传承千百年的民族乐器,以及面临断代危机的地方戏曲。
但在2019年的中国,并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些“宝贝”。
几天前,一部名为《大河唱》的音乐纪录片在国内院线上映,就遭遇了这种窘境。
这部影片的制作团队是清华大学清影工作室,曾出品过《我在故宫修文物》《喜马拉雅天梯》等爆款纪录片。《大河唱》整部影片以摇滚音乐人苏阳为视角,串起了四位西北民间艺人的故事。
这四位民间艺人分别从事陕北说书、秦腔、皮影戏和花儿,这些“根源”曾深深影响了苏阳的创作。拍摄团队在陕甘宁泡了三年,和几位民间艺人吃住在一起,积累了1600小时的影像资料,剪成了最终98分钟的正片。
苏阳(左)
在豆瓣上,《大河唱》目前的评分是8.0分,不算太高,但比起《X战警:黑凤凰》(6.0分)、《黑衣人:全球追缉》(5.7分)、《哥斯拉2:怪兽之王》(6.4分)来,已经是“吊打”了。
在院线排片上,因为这些好莱坞大片的挤压,《大河唱》遇到的局面要残酷得多——该片6月18日上映,在本文推送的今天也就是本周六,整个上海一共只有7家影院排了《大河唱》的场次,每家都只排了一场,时间全集中在早上到中午的时段。
6月29日《大河唱》上海排片
一条悲伤的评论
外滩君在本周二的中午自掏腰包来到梅龙镇广场看了这部《大河唱》,当天全上海一共只放映五场,我们这场算上我和陕西同事李大猫,全场一共12个人。
到了散场亮灯时,12个人一个都没走,直到银幕里头苏阳把片尾曲《急流》唱完,鼓掌,流泪,相互握手道别。
《大河唱》预告片
《大河唱》并不是一部多了不起的电影,甚至在大部分普通观众眼中,这样近乎田野调查的纪录长片,可能都不能称之为电影了。
它没有我们习惯的剧情发展,没有深入的角色刻画和矛盾冲突,甚至许多场景与音乐无关:
说书人刘世凯葬老婆、嫁女儿,抱怨自己背上的毒疮半年了还不见好;
马风山说自己从小不爱学经,一心只想唱花儿;
皮影班主魏宗富带着戏班第一次来上海,看着外滩陆家嘴惊讶到词穷;
秦腔班主张进来艰难维系着剧团,训斥手下私自串场接活的小孩……
如果你把《大河唱》单纯当作一部音乐纪录片来看,这些闲笔会让人觉得拖沓乏味。但当你真的进入了导演所要呈现的视角,你会在这些平淡的日常中,感受到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蕴含的力量。
陕北说书艺人刘世凯
熟悉国内摇滚乐和民谣的歌迷,多少都接触过西北音乐。我们唱着野孩子的《黄河谣》,向往着张玮玮描述的小城白银,来看这部影片的许多人也和外滩君一样,听过苏阳的《贤良》和《贺兰山下》。
《大河唱》的镜头溯流而上,来到黄河几字弯,把这些根源音乐从摇滚和民谣这样现代的、西方的形式中剥离出来。然后更进一步,把花儿秦腔们先摆到一旁,跟你说,今天咱先不听音乐了,咱来看看人。
而当你看到这些人在黄河两岸的生存状态,看到他们背着装满皮影的木箱翻山越岭,看到他们聚在长满嫩草的山坡上嬉闹,看到他们久旱逢甘霖时露出的狂喜,你就更能理解,那些歌声的生命力是从何而来。
这一切都存在于我们所认知的世界之外,在你我生存的钢筋丛林和网络世界里几乎没有供它们生存的空间,但这些从泥土中散发出来的旋律又是如此美妙。
《大河唱》这样的纪录片是否适合在院线上映,这当然是另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但在上了院线的前提下,这些水准相当不错的文艺作品不应得到市场这样的对待。
《百鸟朝凤》的悲剧在2019年的中国仍一再发生,难道主创不下跪了,我们就有理由不用在意、不去关注这些作品了吗?
和我一同看完《大河唱》的西安人李大猫说,他小时候暑假午睡时,总是被小区里吼秦腔的老头吵醒,觉得他们唱得这么大声可太烦人了。
“现在他们吼得再大声,城市里却听不到了。”
文 / 汪戈里
部分图片来自电影《大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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