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好好生活更重要
一茶一饭，一粥一菜
没有一件事应当被敷衍
7月25日的上海，来了不速之客台风“烟花”，整个城市浸泡在风雨里，满耳喧嚣。
我还是顶着大风大雨出门了。一到目的地，满满当当的人，他们都和我一样，手上拿着伞，脸上写着兴奋。
大概没人会轻易错过和赖声川面对面的难得机会。据我所知，除了一些被取消了航班的外地观众，大家全都风雨无阻。
有人为了避开台风，特意请假提前从北京飞过来；有人拖家带口，把孩子也带来陶冶情操；有人把女友带来过纪念日——也是， 35年始终火热的《暗恋桃花源》，讲述40年不变的思念，还有比它更适合表情达意的吗？
下午一点半，剧场的灯光暗下来，舞台的成为那个最亮的光源。
赖声川穿着藏青色的麻料衬衫，近似色的裤子和运动鞋，匆匆走到为他准备的座位前，没有废话，没有寒暄，直接开始讲他的戏如人生。
01
“没有人可以把戏写得
和人生一模一样，只有他。”
他从契诃夫说起。
这位19世纪的伟大作家、剧作家，是赖声川的偶像。他曾毫不客气地说，“我觉得我是少数非常理解契诃夫在干什么的人。他做的革命，远远超过易卜生和斯特林堡。没有契诃夫就没有贝克特、品特。”
上世纪90年代初，赖声川就在台北排演了契诃夫的《海鸥》，还把故事背景改到上海。2014年，他又把这个版本带到了北京、上海，同时排了一部讲述契诃夫生平和爱情故事的《让我牵着你的手》。
可以说，赖声川一手在契诃夫与中国观众之间连了一根线。
为什么如此看重契诃夫？“因为没有一个剧作家可以把戏写得和人生一模一样，只有他”。
这便是赖声川戏剧的核心：人生如戏，戏也正如人生。它可以跌宕起伏，也可以平淡如水，一切都如人生的样子。
02
再超前、再离奇的戏
都是来自生活
赖声川所有的戏剧灵感，哪怕呈现的效果再超前、再离奇，都来自生活。
他用《如梦之梦》打比方，这部长达8个小时的戏剧，相当考验观众的脊椎，却相当受欢迎。
它故事中有梦，梦中有故事，故事套故事，人物套人物，似乎和人生八杆子打不着，但每个灵感都来自赖声川的生活。
他在罗马展览宫里，看到一副杨·勃鲁盖尔的画，画中到处是画，于是在欣赏中，他萌生了“故事中还有故事”的想法；后来带妻女在法国旅行，他们心血来潮入住了一栋19世纪的城堡，在里面他看到一副法国驻意大利大使的画像，于是他脑子里开始联想一个大使的爱情故事。
第二个月，他到了印度菩提迦耶，重读一本反复看过的《西藏生死书》，而后在大舍利塔绕塔的过程中，这些灵感彼此交织，故事就此喷薄而出……
在赖声川眼里，没有什么比好好生活更重要。一茶一饭，一粥一菜，没有一件事应当被敷衍。
有时候他会跑到上剧场楼下的星巴克里喝咖啡，美罗城的店永远都挤满了人，喧喧嚷嚷。
他戴着耳机，但身边的人和事就这样被他收纳进“灵感储藏罐“。比如昨天，旁边坐了一对谈恋爱的男女，“他们长得和偶像剧里的男女样子完全相反，可能还都是婚外恋，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都被我听到了……“
他喜欢这样的烟火气。这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最真实的生活。
03
技巧可以学，艺术的灵魂呢？
还是要靠生活给你领悟
他曾和钢琴家傅聪讨论，怎么真正把音乐之美表达出来。正好那阵子傅聪在做钢琴大赛的评委，看遍了全球的年轻钢琴表演者，他对赖声川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手指头可厉害，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赖声川反问，“这是好事坏事？”
傅聪叹气，“可音乐去哪儿了？”
“我们学东西不缺方法，但有一样东西，我们缺的叫做智慧。有了智慧，你的方法才能够走到下一步，你才能够打开。
就像我们弹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它的技术很难，但是更重要的是意境最难，你怎么能够到达那个意境，那个东西叫智慧。这个东西哪怕你有再好的手指头，也没用。”
赖声川当了几十年的老师，他在找全世界去找去看，到底什么是智慧。很遗憾，全世界的字典里都没有说清楚它是什么，全世界最好的学校也没有这个课程和科系……
有一年，他在斯坦福大学教书，黑板上画了圆圈，圆圈的中心有一个点。他问学生们，这个核心点就是智慧，圆圈里面大多数地方都是方法，我们一直在核心的周围转，我们来斯坦福就不渴望往中间走吗？
一个学生就很坦白地说：“不需要，因为我们来斯坦福是觉得将来会有一个更好的职业，我们的薪资会更好，可以找到工作。“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教给学生技巧、方法，教他们如何走近艺术，但真正走进艺术的核心，并不是靠课堂上的指导来完成，“我们需要在另外一个领域里学习智慧”。
而这些，就是靠观察生活，到一定程度艺术、生活、方法、智慧之间的线会消失。
此时，“你要认真地活着，才能真正掌握巴赫的意境，而不只是他的琴谱。”来源于生活的艺术，才能长久。
04
演了35年的《暗恋桃花源》
是目睹了朋友的一场混乱彩排
赖声川停下摩挲膝盖的手，换了个姿势，开始说今天的重头戏，《暗恋桃花源》。
我们近700人挤满了上剧场，正是为了在35周年之际看《暗恋桃花源》专属版。
对赖声川来说，他当年完全没想到一部剧能演35年，“不然也太狂妄了”。
1986年，当他带着一帮非职业演员在台北排练《暗恋桃花源》。女主角云之凡由妻子丁乃竺扮演，金士杰演男主角江滨柳，其他演员不是朋友，就是来兼职。没有正式的办公室，讨论、排练都在家里。
他还是要说回生活。
这部“创造了中国剧场的新文法”（《北京日报》）的“当代中国剧场最受欢迎的剧目”（《纽约时报》），最初的灵感是他跑去看一位朋友的新戏彩排。
彩排从下午四点钟开始，快五点的时候，突然有一群不相干的人跑上台挂布条：“某某幼儿园毕业典礼”，连钢琴都搬上来了，接着小朋友、家长、老师都来了，毕业典礼开始。至于台上那些排练先锋戏剧的演员，就被彻底忽略了。
于此诞生了《暗恋桃花源》。一个剧团演悲剧《暗恋》，一个剧团演喜剧《桃花源》，偏偏租了同一个舞台的同一时间排练。于是一个舞台、两场剧的闹剧上演。
35年了，《暗恋桃花源》这场“闹剧”几乎没做任何修改。理由无他，那里面有赖声川自己的生活、赖声川父母的生活，乃至于一代人的生活经历……
真正的经典，是已经成为生活本身。
05
台风天也吹不跑的开心
让艺术融入生活，是赖声川和全季人文大赏共同的目标。
过去的7年里，全季人文大赏先后邀请了余秀华女士，北岛、白先勇、林怀民先生登台分享东方美学。在把他们理念和人生哲学推广给更多人的同时，全季希望人文精神不只是一种历史旗帜，更要真正走进每一个旅途中人的内心。
《暗恋桃花源》里，老陶初到桃花源，他说，“风声，水声，好遥远……又好熟悉……”
艺术或许离生活很远，但它又实在很近，有着与生活相似的熟悉面孔。
你住进全季，大堂是图书馆，房间藏着诗签，每个时节过成了画卷，人文精神化作无色无味的空气遍布周身。
人文大赏是代表着全季的文化标签。今年，全季人文大赏邀请了赖声川和丁乃竺，而与《暗恋桃花源》专属版35周年相遇，是偶然，更是缘分使然。
所以赖声川反复说“今天真是开心”，台风天也吹不跑的开心。
我也开心，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暗恋桃花源》，还是笑出眼泪。其他观众最开心，笑声不断，散场时还听到一对夫妇说，“今天真是来值了。”
赖声川自然告诉我们如何判断“值了”。
“你进一个餐厅吃饭，你不需要知道大厨是怎么做的，重点是他留在你嘴中你脑中的香味。离开餐厅之后，你带走的东西才是重点。”
这个时代我们总是来去匆匆，从一座城市赶到另一座城市，感觉除了垃圾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肉体什么也没带走。但一定需要一些时刻，一些安静、温暖的时刻，一些停下来沉思的时刻，这些时刻就是全季希望能提供给你的：一处孕育东方美学生活方式的桃花源。
无论如何，别忘了继续寻找内心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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