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者,就六月朢后极热者言也。』(《月令采奇》)《岁序总考》中对大的解释:『大,极也,盛也,暑热也。季夏湿热之气极盛,月半转大,故谓之大暑,乃六月之中气也。』消夏图(局部)· 元 · 刘贯道 · 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大暑气,腐草化为萤。次五日,土润溽暑。后五日,大雨时行。一侯 腐草为萤。『腐草,朽烂草也。萤是腐草及烂竹根所化,夜飞,腹下有火』。古人对萤火虫有着奇妙的情思,认为其由腐烂草根幻化而成。『然生阴湿地,在大暑前后得大火暑湿之气而化,不言化而言为者,以草化为萤,而萤不复化为草也。』腐草为阴,吸暑湿之气后即变为萤,凡物发展到极致,便有了阴与阳的转化。『离明之极,则幽阴至微之物,亦化而为明也。』萤火虫在古时有一串长长的代名词,如夜光,宵烛,耀夜,景天,熠燿,丹良,燐,丹鸟,夜光,宵烛。有诗形容其『熠耀宵行』。古时闺中女子,于夏夜院阶处,罗扇扑流萤,风动衣襟,俨然一幅动人的画卷。而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萤火虫充满着神秘而浪漫的色彩,闪烁在黑夜里,却又捉摸不定。日落之后,是观赏萤火虫的最佳时间,扑一些装在玻璃罐中,便拥有了一个梦幻的世界。二侯 土润溽暑。溽,意为湿,『土之气润,故蒸郁而为湿』。暑,俗称龌龊,意为热。大暑的十五天里,湿热并行,尤其在城市效应的加倍作用下,感觉自己像极了热水蒸笼里的包子。三侯 大雨时行。『土气蒸郁而为湿暑,故大雨以时而通行。土气成暑,暑极成雨。』山雨欲来图轴 · 明 · 张路 ·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若要让农田肥沃,须除杂草,并用火烧。『至此月大雨流,水潦畜於其中,则草死不复生,而地美可稼也。』此时大雨滂沱如热汤,却是滋养田地的好时机。大暑之雨,也是退暑而迎秋之雨。大暑不是一个怡人的节气,但古人智慧的头脑早已研究出避暑纳凉的秘笈。『每泛舟至文津阁,山容水意,皆出天然,树色泉声,都非尘境。阴晴朝暮,千态万状,虽一鸟一花,亦皆入画。』 前有曹操建冰井台,台高八丈,房屋一百四十五间。其中设有多间专门的冰室,室内有深约五十米的地下井,井内藏着大量冰块,专门于『三伏之月,以冰赐大臣』。后有唐代杨贵妃家族之人大肆琢冰山,『每至伏中取大冰,使匠琢成山,周围于宴席间,客虽酒酣而各有寒色』。可见冰山用量之大,如写字楼中冷嗖嗖的中央空调,竟使人面生寒色。《云仙杂记》中记载:『长安冰雪,至夏月则价等金璧。』以冰避暑,是最为奢侈的一种方法,当然也有其他看上去很欢乐的法子:如夏月坐井:『霍仙别墅,在龙门一室之中,开七井,皆以雕镂之盘覆之,夏月坐其上,七井生凉不知暑气』。水井除了能冰镇西瓜,还能用以打坐养生。在井口盖上镂空盖子,直接坐在上面,便能享受到从地底不断上升的丝丝凉气。又有长安富家子刘逸、李闲、卫旷等人,结棚避暑,借机狂欢:『每至暑伏中,各于林亭内植画柱,以锦绮结为凉棚。设坐具,召长安名妓间坐,递相延请,为避暑之会。』尽管历代医书通常提倡三伏天宜闭门不出,但把镜头转向南宋都城杭州,却是一番热上加热的景象:炎热的天气加上热闹非凡的人群。
荷庭奕钓仕女图(局部)· 五代十国 · 周文矩(传)·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是日都人士女,骈集炷香,已而登舟泛湖,为避暑之游』,《武林旧事》中记载道。
六月六日是道教神仙崔府君诞辰,杭城每年举办盛大庙会,也是新鲜水果、时节玩物、季节小吃的『大型展销会』。
光看书中列举的果名和消夏小食,已令人垂涎不已:『时物则新荔枝、军庭李二果产闽,奉化项里之杨梅,聚景园之秀莲新藕,蜜筒、甜瓜,椒核、枇杷、紫菱、碧芡、林檎、金桃,蜜渍昌元梅,木瓜豆儿,水荔枝膏,金橘、水团,麻饮,芥辣,白醪,凉水,冰雪爽口之物』。
凉水,古时是各类清凉茶水、甜品、果饮的统称,而酸梅汤则是经典饮品之一。『以酸梅合冰糖煮之,调以玫瑰木樨冰水,其凉振齿。』(《燕京岁时记》)
盛夏时节,茉莉花开。初上市时虽价格不菲,且『不过供一饷之娱』,妇女们依然争相购买,或插于发间耳鬓,或环绕在手腕。香气徐徐间,自带蓝绿色系的小清新风情。
《清异录》中记载,后蜀末代皇帝孟昶设计了一款驱暑神器——雪香扇,『夏月水调龙脑末,涂白扇上用以挥风』。龙脑,即我们现在熟知的冰片,气味清凉(常出没在各类花露水中的那股异常冰凉的味道)。用水将冰片粉调成糊状,涂在扇子上扇风,比使用普通扇子多添了一层得意与自在。『游船不复入里湖,多占蒲深柳密宽凉之地,披襟钓水,月上始还。』
划一艘船,停泊于树阴风凉之处,赏绿意葱葱的夏景,闲适地度过一整天,直至夜幕降临。
荷香清夏图(局部)· 南宋 · 马麟 · 辽宁省博物馆藏『或好事者则敞大舫,设蕲簟高枕取凉,栉发快浴,惟取适意。或留宿湖心,竟夕而归。』
船儿在水面轻轻晃荡,偶尔有鱼跃出水面的水花声,伴随着风过柳梢的沙沙声,正适合在湖心,做一个清凉的梦。槐荫消夏图(局部)· 南宋 · 佚名 · 故宫博物院藏
(宋)周密. 武林旧事[M]
(明)陈三谟.岁序总考[M]
(明)李一楫.月令采奇[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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