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之初,念物物之异也,遂以形、以貌辨之,分而化之以为美、以为陋。夫世之美者,必有其陋之者与之相较,然后知二者何为美者,何为陋者也。若世之万物皆为美者,则谁复知其为美乎?
西子之美,本为世所共知也,然其逝已远矣,其貌确非世人所目见也。而世所共知东施效颦之故,遂皆以西子为美,而皆以效颦之东施为陋之者也。世之山川、草木、虫鱼、鸟兽,物各有形,故世人谓之为美、谓之为陋;世之人等,其智不一,其力不齐,有智达或智不济者,有力足或力不及者,故分之为贤、为愚、为壮、为弱。而世之物类之不齐,犹顽石之形色之不等,其孰能强求之乎?
故曰:世之美者,以有其陋之者所存也。
世之谓刘玄德之忠者,因有曹孟德之奸也。故非有孟德之奸者,则玄德一贩履小儿其孰能留名青史乎?若无孟德之挟天子以令诸侯,则刘、关、张、赵、马、黄及仲谋、公瑾之辈皆寂寂然也,其孰能名书汗青为世之仰乎?遂仰天而长太息曰:世之有其忠者,必有其奸之极者与之共存也。
至于后世,则其奸当推秦桧,其忠首推岳武穆者也。武穆之忠者世所共传也,其以北宋亡于金人之手而不甘,率岳军北抗金之女真,将之百战而不殆,兵之千击而无悔,遂收其亡之地也。然树之大者,必招风以摧之,桧以一己之利而陷武穆于不义,宋帝亦畏其功高盖主而于己有祸焉,遂连发金令十二道以召之。武穆亦知其势之急也,然不归者,宋帝及桧等定以欺君犯上以冠之;归者,则数年之功便如千里之堤,危危然溃之于蚁穴也。然权衡利弊,以为愿身死而不愿以污其名节也,遂归。然后事如何,本为举世之人所共悉也,故不加以繁述。
观上所述,必明明然于胸,知吾之论美陋之果也。遂以文告之后世:美者,陋者,犹世之黑白之较也。若无白者,黑亦不复也;无黑者,白安之所存乎?
2015年5月14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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