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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乃伟的追梦足迹 中国围棋仍需“铁女精神”

  中国女棋手在八强占六席的大好形势下痛失穹窿山兵圣杯冠军。尽管在中国围棋抗韩大胜的背景下,女子围棋的一时失利只是一丝涟漪,但以这样的方式输掉比赛还是令人郁闷。

  以当下实力论,现在的中国年轻女棋手如於之莹、王晨星、李赫等都是世界女子一流高手,尤其小鱼儿志在与男棋手争锋,此次未能卫冕兵圣杯有很大的偶然因素,不能因此就认为中国女棋手不如韩国。

  不过就目前所达到的高度而论,包括於之莹在内的中国年轻女棋手,仍无人可与芮乃伟相提并论。这位已经53岁的棋坛“铁女”,仍征战在棋坛第一线,本届穹窿山兵圣杯第二轮半目惜败于最终夺冠的吴侑珍,遗憾未能上演王者归来的好戏。


  芮乃伟在本届兵圣杯上奋战

  芮乃伟,其实应该是“芮迺伟”,因为“迺”字生僻,棋界内外早已约定俗成,以“乃”字代替。这位世界女棋手中的绝顶人物,三十年来一直奋斗在棋战第一线,至今仍具有强大竞争力——不是在女子围棋圈内,而是在整个围棋圈内。对于这样的人物,我们除了感佩,还能说出什么?

   

    锦绣年华

  其实我们经常意识不到芮乃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因为她一直和围棋在一起,生命中几乎没有他物。

  芮乃伟和李昌镐一个属相——兔,却整整大了一轮。生于1963年的她直到1974年11岁时才开始跟随父亲学围棋,而且父亲的目的很单纯——那个年代的青年人都会经历上山下乡,如果机会不好,很可能就回不了城了。但要是有一技之长,比如说围棋下得好,进了省队、国家队,就可以不用上山下乡,而且能有白米饭吃。

  就是这样朴素的愿望改变了芮乃伟的一生,身在上海的她,很快得到诸多名师的青睐,她投在著名教练邱百瑞门下,棋力进步飞快,慢慢在全国比赛中崭露头角。

  那时的中国女子棋界,孔祥明是当然的大姐大,随后,芮乃伟的师姐杨晖崛起,与孔祥明瓜分天下。八十年代初期,芮乃伟棋艺逐渐成熟,开始与孔、杨争雄,她们三人被称为“女子三强”。1982年到1985年,芮乃伟连续四年在全国女子个人赛中获得亚军,有人戏称她为“万年老二”。


  年轻时的芮乃伟

  那时的女子比赛很少,芮乃伟更多时候需要和男棋手同台角技。她的成绩超出所有女棋手,足堪与男子名手抗衡。1986年的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芮乃伟在选拔赛上击败杨晖和孔祥明,成为中国队的女先锋。踌躇满志的芮乃伟连续击败日本女先锋楠光子和少年棋手森田道博,成为棋界焦点。可惜在第三轮对阵日本年轻棋手中的佼佼者今村俊也时,芮乃伟“想得过多”,败下阵来。当时中日擂台赛是中国棋界最看重的比赛,芮乃伟极想成为聂卫平、江铸久那样的擂台英雄,这场失利虽然没有人责备她,她自己却无法宽恕自己,这也意外地帮她打通了“任督二脉”。


  中日擂台赛时期的芮乃伟

  芮乃伟觉得连对今村俊也这样重要的比赛都输了,其他比赛输赢都无所谓了,于是放开了手脚。当年的全国女子个人赛,芮乃伟以12连胜的佳绩首次获得冠军,从此正式开启了中国女子围棋的“芮乃伟时代”。

  芮乃伟是那种“不能让她拿冠军的人”,因为她一旦得了冠军,就会不停拿下去。全国女子个人赛四连冠,她创造了新的历史。从四连亚到四连冠,这有趣的转变只能用“戏剧性”来形容。

  那几年,芮乃伟不仅在女子棋手中仙鹤独舞,在男棋手参加的比赛中也表现出色。在由棋迷票选的“十强战”参赛棋手中,她年年入选。她凭借自己的优异战绩入选第三届中日擂台赛,担当的是主力干将,而不是点缀式的女子先锋。1988年,芮乃伟在升段赛上升为九段,成为世界上第一位围棋女子九段,她似乎达到了事业的顶峰。

    梦里不知身是客

  但人生总是波澜起伏,谁也无法预知明天将发生什么。1987年,出现了所谓的“三峡事件”,芮乃伟正蓬勃发展的围棋事业触礁了。多年以后,我们无意去判断各方的是非,却惊喜地发现,这一事件揭开了芮乃伟生命的新篇章,也客观推动了世界女子围棋的发展。

  芮乃伟申请离开国家队,然后选择了出国,在当时,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先是来到日本,芮乃伟受到了围棋大师藤泽秀行等人的关照,更荣幸地拜在了吴清源大师门下。但是日本棋院不肯以职业棋士身份接纳她,因为他们深知,芮乃伟如果加入日本棋院,日本所有的女子头衔都将归她一人所有,这将大大影响日本女棋手的利益。“围棋王国”没有足够开阔的胸襟,这也决定了他们日后的衰落。


  芮乃伟夫妇与吴清源大师

  芮乃伟只好继续漂泊,她与丈夫江铸久一起远赴美国。那里基本属于围棋荒漠,芮乃伟夫妇刀耕火种也无法开垦出良田,他们只能互相对弈,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棋艺水准。

  上天为痴心的芮乃伟打开了一扇门。在车敏洙的帮助下,芮乃伟和江铸久被韩国棋院接纳,成为他们的客座棋士。那是1999年,芮乃伟在外漂泊已近十年。

  在韩国,芮乃伟制造的新闻是轰动性的——2000年,她在韩国最传统的赛事国手战中击败李昌镐夺得挑战权,决赛2比1战胜曹薰铉,登基国手位!

  这是围棋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这是史诗一般的胜利!当时,曹李师徒威加天下,所有男棋手都视他们为不可逾越的屏障,而芮乃伟,一个弱女子却连续击倒了他们!那一刻,中国棋界和日本棋界的心情相当复杂。


  芮乃伟大战曹薰铉

  很快,芮乃伟就囊括了韩国女子棋战的头衔,但韩国人并不因此而沮丧。他们觉得,有了芮乃伟这个目标,彼时还很羸弱的韩国女子围棋才能集体崛起。韩国人赌赢了,在芮乃伟的感召下,朴志恩、赵惠连、李玟真、朴志娟,直到最新走红的崔精、吴侑珍,这些女将一个个走上前台,帮助韩国女子围棋夺走了世界女子棋坛的权杖。昔日拒绝了芮乃伟的日本女子棋界,只能眼巴巴看着韩国姑娘们迎风飞扬。

  倦鸟思归。2011年底,芮乃伟决定回国。二十年的沧桑与荣耀都不再重要,她爱的始终是自己的祖国,她要代表中国,要为中国争取更多的荣誉。

    铁女精神

  多年来,我们爱称芮乃伟为“芮姐”、“铁女”,的确,她的意志如铁,从不放弃,精神力之强大在棋界所有棋手中罕有其匹。这种精神力催生了她绝佳的战绩,她八次夺得女子世界冠军,打进过应氏杯四强、LG杯八强,创造了代表三个国家(中国、韩国、美国)参加世界大赛本赛的世界纪录,许多男棋手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感叹。


  芮乃伟取得的辉煌战绩多数是在个人赛制的比赛中,对于擂台赛、对抗赛这样的团体比赛,她似乎并不特别擅长。但芮乃伟从来都勇于面对任何挑战,2011年,她代表中国参加正官庄杯,出场时便面临以一敌四的绝境。

  那届比赛之前,芮乃伟在擂台赛制的正官庄杯中的总成绩为两胜两负,输的两盘都是对阵韩国棋手。而这下她要面对四名韩国女棋手的合围,难度可想而知。擂台赛上多见大逆转的好戏,中日擂台赛上的聂卫平、农心杯上的李昌镐都曾以一敌五,绝处逢生。正官庄杯上,李玟真一对五、朴志恩一对四都曾完成翻盘奇迹。不过芮乃伟的压力显然更大,身为韩国棋院客座棋士,代表中国出战,一旦失利,非议之声可想而知。2010年亚运会女团决赛芮乃伟输给了韩国棋手,导致中国队失去金牌,使自己陷入尴尬境地。如此背景下仍慨然答应助中国女队出征正官庄杯,只能说芮姐太热爱围棋了,她心中没有瞻前顾后的杂念,只是想有更多的比赛机会,下出更多精彩的对局。

  面对这样纯粹的棋手,我们又怎能单纯用胜负去评判她成功与否呢?即使一上来就输掉,谁又忍心去指责芮姐?我们都相信芮乃伟的实力,可是我们也深知韩国女棋手的凶悍。正是在芮乃伟的感召下,韩国女将们一心扑在棋上,锻造出顽强不屈的精神。中国的年轻女棋手们或许在实力上并不比她们差,但是当时逆境中的拼搏精神尚嫌不够。“芮乃伟精神”在韩国棋界生根发芽,而那时我们的年轻棋手在国内却找不到如此榜样的前辈对自己言传身教。尽管这里面有深层次的历史原因,但我们仍不得不说这是中国围棋的一大遗憾。

  芮乃伟直面追随自己脚步成长起来的韩国年轻女棋手的挑战,是一种检验,也是一种证明。韩国女棋手羽翼渐丰,芮乃伟雄心不老,这是两个年代的碰撞,谁赢都具有足够的象征意义。芮乃伟面对的是一个个特定的对手,也是一个顽强的群体。她三连胜后,最终局遗憾不敌朴志恩,未能达成大逆转。但她的精神那一刻感召了所有人,她是所有棋手的楷模。

  归国后的芮乃伟仍兢兢业业面对着每一次比赛,依然能够取得上佳的战绩。不过她不在意声名,不怕失败,愿意和业余天王胡煜清下分先五番棋,输掉了也坦然自若。她和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年轻人一起研究棋局,从不掩饰自己的困惑。


  芮乃伟与胡煜清对垒

  芮乃伟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围棋,她还将奋斗到何时我们无法预知。我们知道的是她很满足,因为有围棋,因为有一个一直伴着她漂泊的人——江铸久。他们两人组成了围棋史上一个特定的名词——天涯棋侣,他们是围棋的神仙眷侣。他们一直在寻梦,他们已经成为无数爱棋者心底的梦。


  
天涯棋侣

  无论男棋手还是女棋手,多一点“铁女精神”吧,因为热爱,所以不会停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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