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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彭城梦

苏辙《黄楼赋》

徐州,是一座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城市,这其中,又和大文豪苏轼有着莫大的联系。苏轼知徐州两年,关心时政,捍水护城,体恤民情,赢得徐州百姓一致称赞和爱戴。他在《徐州上皇帝书》中讲:“及移守徐州,览观山川之形势,察其风俗之所上,而考之于载籍,然后又知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安危所寄也。”并说:“陛下若采臣言,不以臣为不肖,愿复三年守徐……”如果没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没有发自内心的愿望,都不可能有再守徐州三年的谏言。

元丰二年(1079)三月,苏轼调知湖州,写下《江城子·别徐州》:“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滴泪,流不到,楚江东。”此时此刻的苏轼,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欲寄千滴相思泪,以表万般离绪愁,留恋之情溢于言表。让他这样依依不舍的原因有哪些呢?在苏轼心中,兄弟情、徐州情、山水情和田园情相互交织,形成了苏轼的“彭城梦”。


兄弟情


“彭城梦”最初由清末启蒙思想家严复提出,严复通观苏轼一生感情轨迹,对兄弟俩在徐州逍遥堂“对床夜雨”所蕴藉的苦衷深有感悟,把这纠缠苏轼一生的梦想归纳为“彭城梦”。

和刘通叔瑞潞岁莫杂诗并序 其二

严复

东坡与子由,诗句每恻楚。

终身彭城梦,未遂对床雨。

老泉玉渊洄,弥感青松树。

读君告哀文,舌挢不能语。

对床雨”是“对床夜雨”的简称,风雨之夜,两人对床共语,形容亲朋间久别重逢,倾心交谈。苏轼和苏辙交谈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苏辙讲:“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

逍遥堂会宿二首(并引)

苏辙

辙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既壮,将游宦四方,读韦苏州诗,至“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恻然感之,乃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故子瞻始为凤翔幕府,留诗为别曰:“夜雨何时听萧瑟。”其后子瞻通守余杭,复移守胶西,而辙滞留于淮阳、济南,不见者七年。熙宁十年二月,始复会于澶濮之间,相从来徐,留百余日。时宿于逍遥堂,追感前约,为二小诗记之。

其一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

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

其二

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

困卧北窗呼不起,风吹松竹雨凄凄

苏辙的说法未免有些片面,对此,苏轼有一个相对补充。苏辙劝诫苏轼要以事业为重,“以不早退为戒,以退而相从之乐为慰云。

水调歌头

苏轼

余去岁在东武,作水调歌头以寄子由。今年子由相从彭门百馀日,过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别。余以其语过悲,乃为和之。其意以不早退为戒,以退而相从之乐为慰云。

安石在东海,从事鬓惊秋。

中年亲友难别,丝竹缓离愁。

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州。

雅志困轩冕,遗恨寄沧洲。


岁云暮,须早计,要褐裘。

故乡归去千里,佳处辄迟留。

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

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高楼。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用一段话概括了兄弟情:“‘风雨对床’之思,在唐人寄弟诗中有之,此种想法成了兄弟二人团聚之乐的愿望,也是次官归隐后的理想生活。后来有两次弟兄二人又在官场相遇,彼此提醒在诗中曾有此‘风雨对床’之約。

兄弟情是苏轼“彭城梦”形成的直接原因,苏轼虽豪情满怀却不被重用,杭州、密州、徐州,一连三番外任理想与现实的困扰使他产生了循世念头,再加上生活苦不堪言,以致出现了强烈的辞官归隐打算,准备过一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如果落户徐州,那么和在商丘的弟弟就可以频繁往来,了却一桩兄弟俩聚少离多的心事。自从离开故乡,兄弟俩肝胆相照、倒箧倾囊、生死与共。有人说苏轼和苏辙是中国历史上感情最好的一对兄弟,这不是没有道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唱出了大家的共鸣,无论你身在何处,哪怕远隔千里,也会无时无刻地惦记。从苏轼有意为之的《黄楼赋》石刻就能看出兄弟俩形影不离的深厚感情,《黄楼赋》石刻由苏辙撰文,苏轼书丹,可谓珠联璧合。

如今最火的一句话,什么亲情、友情、爱情,没有钱一切都是无情。然而,苏轼给了一个参考答案,即便是兄弟感情再深,也不能超越对事业的感情,苏轼本想在徐州安家立业,却因为一纸调令,又去了湖州。品尝美酒的浓度,体验亲情的深度,成就事业的高度,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云龙山


徐州情


苏轼和徐州百姓的感情非同一般,《罢徐州往南京马上走笔寄子由五首》的前两首写的是《罢徐州》,苏轼离开徐州之际,百姓依依不舍,含泪相送,一度出现截马鞭,割马镫的场面,百姓感恩戴德,感激苏轼捍水护城、为民请命的功劳。

罢徐州往南京马上走笔寄子由五首

苏轼

其一

吏民莫扳援,歌管莫凄咽。

吾生如寄耳,宁独为此别。

别离随处有,悲恼缘爱结。

而我本无恩,此涕谁为设。

纷纷等儿戏,鞭𩍐遭割截。

道边双石人,几见太守发。

有知当解笑,抚掌冠缨绝。

其二

父老何自来,花枝袅长红。

洗盏拜马前,请寿使君公。

前年无使君,鱼鳖化儿童。

举鞭谢父老,正坐使君穷。

穷人命分恶,所向招灾凶。

水来非吾过,去亦非吾功。

苏轼多次提到了和徐州百姓这份浓厚的感情,特别是在《罢徐州往南京马上走笔寄子由五首其五》中,以朱邑自比,“便恐桐乡人,长祠仲卿墓”,这个典故出自《汉书·循吏传·朱邑》,朱邑字仲卿,执政庐江桐乡时为民做主,成绩显著,病重的时候,叮嘱儿子:“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朱邑死后,他的儿子并没有把他葬在家乡,而是遵照他的遗嘱安葬在桐乡,桐乡百姓的确视他为父母官,为他起冢立祠,每年都举办重大的祭祀活动。苏轼深受徐州百姓拥戴,如果落户徐州,他希望朱邑的故事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流露出苏轼由衷的“徐州情”。

黄楼


山水情


苏轼对徐州山水的热爱,从诗文记载的名山大川可领略一番,东至龙潭山,南至雾猪泉,西至楚王山,北至圣女山,在这广褒的大地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当河流遇上大山,当明月遇上美酒,便是世间最美的邂逅,“河从百步响,山到九里回。山水自相激,夜声转风雷。荡荡清河堧,黄楼我所开。秋月堕城角,春风摇酒杯。” 山水在春风里荡漾,春风在酒杯里摇晃。《放鹤亭记》赞美徐州:“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

对于苏轼来讲,山水是永恒的艺术源泉,徐州这座山水交融的城市实在太美了,春雨微波、泗水彭城、明月黄楼,这些美景都可以拿来写尽人生百味。

百步洪

1078年秋,苏轼写下与《前赤壁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百步洪二首》,第一首连用兔起鹰落、骏马注坡、利箭脱手等七个比喻来形容百步洪速度之快,以此引发快乐人生的话题探讨,“险中得乐虽一快,何意水伯夸秋河。”这两句是苏轼内心思想的真实写照,世间万物如百步洪一样跌宕起伏,人生也不例外。用现代的话说,人生,不必纠结于过去,也不必担心未来,所有的美好就在当下;绝不要像水神一样随波逐流,当百川灌河时洋洋得意,当百川归海时望洋兴叹,这样只会把苦恼留给自己。

百步洪二首

苏轼

王定国访余于彭城。一日,棹小舟,与颜长道携盼、英、卿三子游泗水,北上圣女山,南下百步洪,吹笛饮酒,乘月而归。余时以事不得往,夜著羽衣,伫立于黄楼上,相视而笑,以为李太白死,世间无此乐三百馀年矣。定国既去逾月,复与参寥师放舟洪下,追怀曩游,已为陈迹,喟然而叹。故作二诗,一以遗参寥,一以寄定国,且示颜长道、舒尧文邀同赋云。

其一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

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千涡。

崄中得乐虽一快,何意水伯誇秋河。

我生乘化日夜逝,坐觉一念逾新罗。

纷纷争夺醉梦里,岂信荆棘埋铜驼。

觉来俯仰失千劫,回视此水殊委蛇。

君看岩边苍石上,古来篙眼如蜂窠。

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

回船上马各归去,多言譊譊师所呵。

雾猪泉

祈雪雾猪泉,出城马上作,赠舒尧文

苏轼

三年走吴越,踏遍千重山。

朝随白云去,暮与栖鸦还。

翩如得木狖,飞步谁能攀。

一为符竹累,坐老敲榜间。

此行亦何事,聊散腰脚顽。

浩荡城西南,乱山如玦环。

山下野人家,桑柘杂榛菅。

岁晏风日暖,人牛相对闲。

薄雪不盖土,麦苗稀可删。

愿君发豪句,嘲诙破天悭。

雾猪泉是苏轼为民祈雪之地。今在萧县官桥镇,大方山之北,小刁集村正南,泉池长方形,约有4亩地大小。泉水东北流,经张集村、孟村、官桥村、段庄入灌沟河,又经四堡村、潘楼村入奎河。

登云龙山

苏轼

醉中走上黄茅冈,

满冈乱石如群羊。

冈头醉倒石作床,

仰看白云天茫茫。

歌声落谷秋风长,

路人举首东南望,

拍手大笑使君狂。

这块摩崖石刻是宋代的?清代文学家查慎行(1650年-1727年)在《苏诗补注》中记载:“慎按,此首先生手书刋石,诗后题云:元丰元年九月十七日,张天骥、苏轼、顔复、王巩始登此山。” 清同治《徐州府志》把它列为宋代碑刻。今位于云龙山西坡可廊,东坡石床北侧。在徐州,苏轼真迹随时可参观,让你大饱眼福。

徐州城东老龙潭山

起伏龙行 并叙

苏轼

徐州城东二十里,有石潭。父老云:「与泗水通,增损清浊,相应不差,时有河鱼出焉。」元丰元年春旱,或云置虎头潭中,可以致雷雨。用其说作《起伏龙行》。

何年白竹千钧弩,

射杀南山雪毛虎。

至今颅骨带霜牙,

尚作四海毛虫祖。

东方久旱千里赤,

三月行人口生土。

碧潭近在古城东,

神物所蟠谁敢侮。

上敧苍石拥岩窦,

下应清河通水府。

眼光作电走金蛇,

鼻息为云擢烟缕。

当年负图传帝命,

左右羲轩诏神禹。

……

老龙潭山

老龙潭山位于城东淮海宗申产业园西北角,苏轼祈雨的“徐门石潭”位于老龙潭山的西南坡。

荆山

《有言郡东北荆山下可以沟畎积水……》

苏轼

有言郡东北荆山下,可以沟畎积水,因与吴正字、王户曹同往相视,以地多乱石,不果。还,游圣女山,山有石室,如墓而无棺椁,或云宋司马桓魋墓。二子有诗次其韵二首。


侧手区区岂易遮,奔流一瞬卷千家。

共疑智伯初围赵,犹有张汤欲漕斜。

已坐迂疏来此地,分将劳苦送生涯。

使君下策真堪笑,隐隐惊雷响踏车。

茫茫清泗绕孤岑,归路相将得暂临。

试著芒鞋穿荦确,更然松炬照幽深。

纵令司马能镵石,奈有中郎解摸金。

强写苍崖留岁月,他年谁识此时心。

荆山位于徐州经济开发区境内,海拔高度179米,它和南侧的蟠桃山形成的山谷称为荆山口。

宋代,西来的泗水遇到荆山口后往南流淌,在徐州城下和汴水交汇,东来的泉河遇到荆山口后积水成渊,在屯头村形成屯头湖,荆山东西,虽只一山之隔,却呈两样世界。

公元1078年,荆山附近暴雨成灾,苏轼与同僚吴正字、王户曹前去视察,看到淹没的大片土地,想到了“褒斜道”的典故,假如在荆山口开凿一条河道把荆山东西的两条河流连贯起来,那么荆山东侧的涝灾就可以得到根治。为此,苏轼写下这首诗。虽然苏轼的愿望因工程浩大没能实现,但是却体现了苏轼心系百姓和为民解忧的高贵品质。


田园情


苏轼知徐州时,徐州下辖彭城、丰、沛、萧、滕五县,作为一州之长理应吃穿不愁,然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常常为无菜难以下咽发愁。

苏轼是一个南方人,晶莹的大米,鲜美的水产,都是苏轼心中的人间至味,《水龙吟·小沟东接长江》记载了苏轼的饮食习惯:“但丝莼玉藕,珠粳锦鲤,相留恋,又经岁。”

可是苏轼在徐州的生活异常困顿,1078年初春,桌上就一道嫩姜炒木耳,吃着吃着,苏轼把筷子一放,跑到骆驼山采竹笋和蕨菜去了,《与参寥师行园中得黄耳蕈》:“老楮忽生黄耳菌,故人兼致白芽姜。萧然放箸东南去,又入春山笋蕨乡。”

与参寥师行园中得黄耳蕈

苏轼

遣化何时取众香,法筵斋钵久凄凉。

寒蔬病甲谁能采,落叶空畦半已荒。

老楮忽生黄耳菌,故人兼致白芽姜。

萧然放箸东南去,又入春山笋蕨乡。

又如,《送笋芍药与公择二首》:“久客厌虏馔,枵然思南烹。”南方的米,北方的面,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习惯。苏轼对北方饮食不是一般的不习惯,已经达到用厌倦二字来表达,食之无味,导致饥肠辘辘,不由地想起家乡的饭菜来。

送笋芍药与公择二首

苏轼

久客厌虏馔(蜀人谓东北人虏子),枵然思南烹。

故人知我意,千里寄竹萌。

骈头玉婴儿,一一脱锦绷。

庖人应未识,旅人眼先明。

我家拙厨膳,彘肉芼芜菁。

送与江南客,烧煮配香粳。

就连吃一顿徐州的风味小吃麦饭都成了侈望,麦饭只是用来招待亲朋好友的,一年之中难得吃上一次。

和子由送将官梁左藏仲通
苏轼


雨足谁言春麦短,城坚不怕秋涛卷。

日长惟有睡相宜,半脱纱巾落纨扇。

芳草不锄当户长,珍禽独下无人见。

觉来身世都是梦,坐久枕痕犹著面。

城西忽报故人来,急扫风轩炊麦饭。(徐州所出)

伏波论兵初矍铄,中散谈仙更清远。

南都从事亦学道,不恤肠空夸脑满。

问羊他日到金华,应许相将游阆苑。

由于生活贫困潦倒,苏轼记载了大量的徐州野菜。

春菜

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戴土拳如蕨。

烂蒸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

宿酒初消春睡起,细履幽畦掇芳辣。

茵陈甘菊不负渠,鲙缕堆盘纤手抹。

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波棱如铁甲。

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牙寒更茁。

久抛菘葛犹细事,苦笋江豚那忍说。

明年投劾径须归,莫待齿摇枋发脱。

苏轼常常怀念家乡的菘葛(白菜)、竹笋、江豚等美味。北方和南方简直没法比,在《春菜》中例举的徐州青菜有蔓菁(大头菜)、韭菜、荠菜、青蒿、蕨菜、茵陈、甘菊、波棱(菠菜)计8种,其中荠菜、青蒿、蕨菜、茵陈、甘菊5种都是野菜。苏轼由此而发感慨:“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牙寒更茁。”心情如此难过,以至于发牢骚:“明年投劾径须归,莫待齿摇枋发脱。”等到牙齿松动、头发脱落那就晚了,与其这样透支,还不如明年早早主动辞职。

苏轼卜田的尔家川就是在这样生活困窘的前提下被发现了,既然打算留在徐州,那么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吃饭问题。他在《太虚以黄楼赋见寄作诗为谢》咏叹尔家川:“佳处未易识,当有来者知。”他渴望找到一处泉水横流的地方,有了清澈的水源,吃大米不用愁,吃鱼不用愁,酿酒更不用愁,这样可以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不必再为饮食习惯发愁。

尔家川具体位置在铜山区新区街道办事处台上村附近。这儿有条唐宋古道,这儿的灌沟河容纳了银坑泉、锅帽泉、女儿泉、青龙泉等众多泉水,其中的青龙泉曾是铜山县青龙牌绿豆烧酒厂的水源,酒厂可追溯到清代,是著名书法家张伯英家族的私家酒厂。

女儿泉又称大闺女泉,笔者寻访时,一位老太太笑嘻嘻地说:“这大闺女泉啊,只能女人摸,男人不能动,男人动了,尽出羊屎蛋子。”言下之意,男女有别,刚柔有分,男人力气大,会把泉水搅浑。

苏轼的儿子苏迈选择尔家川南侧的五眼泉落户生根也跟泉水有关,和苏轼的想法同出一辙,这或许是受到苏轼卜田择居思想影响的结果

尔家川的水稻


泗滨老


兄弟情、徐州情、山水情、田园情促使苏轼想在徐州安家落户,做一名徐州老人。

罢徐州往南京马上走笔寄子由五首

苏轼

其五

归耕何时决,田舍我已卜。

卜田向何许,石佛山南路。

下有尔家川,千畦种粳稌。

山泉宅龙蜃,平地走膏乳。

异时亩一金,近欲为逃户。

逝将解簪绂,卖剑买牛具。

故山岂不怀,废宅生蒿稆。

便恐桐乡人,长祠仲卿墓。

首先,苏轼述说了置田买地经过,尔家川良田万亩,泉水奔流,环境优美,非常宜居,况且,这里的地价近来特别便宜,对于囊中羞涩的他来说机会难得,因此,苏轼道出哪怕辞去官职、卖剑买牛也要归隐田园的心愿。其次,谈到眉州故乡,怎么可能不怀念家乡?可是家里的老屋早已荒废,杂草满院丛生。再次,谈到徐州,就怕徐州百姓像桐乡百姓对待朱邑一样对待他。

归耕,《汉语大辞典》释义为“回家耕田。谓辞官回乡。”,《汉语大辞典》的解释不如出版发行更早的《国语辞典》的解释全面,《国语辞典》:“去官从农。”回乡也好,不回乡也好,辞去官职去务农的,都叫归耕。

对《罢徐州往南京马上走笔寄子由五首》,苏辙有《和子瞻自徐移湖将过宋都途中见寄五首》。苏辙笔下的故乡凄凉惨淡,让人不敢想象,他劝苏轼不要回去:故乡的那些家产早已荒芜,偌大的池塘连个鱼影子都没有,大雁和野鸭都是白白停留,并且家里的土地都被别人耕种了,楼台馆阁也成了荒丘,关键的是世俗衰败,回去只能形单影只,更别想还会有高朋满座。何必再这样惦记我,不如去湖州,哪儿才华横溢的名士多的是。

和子瞻自徐移湖将过宋都途中见寄五首其四

苏辙

梁园久芜没,何以奉君游。

故城已耕稼,台观皆荒丘。

池塘尘漠漠,雁鹜空迟留。

俗衰宾客尽,不见枚与邹。

轻舟舍我南,吴越多清流。

苏轼卜田徐州的尔家川,愿做一名“泗滨老”,苏辙有明确答案。

和子瞻自徐移湖将过宋都途中见寄五首其四

苏辙 

欲买尔家田,归种三顷稻。

因营山前宅,遂作泗滨老。

奇穷少成事,饱暖未应早。

愿输橐中装,田家近无报。

平生百不遂,今夕一笑倒。

它年数亩宫,悬知迫枯槁。

苏轼打算在徐州的尔家川买地三顷(一顷地等于一百亩),愿做一名“泗滨老”,泗滨一词出自《禹贡》,徐州贡品除了五色土、峄阳孤桐等,还有一样是难得的泗滨浮磬,泗滨即泗水之滨。“泗滨老”指的是住在泗水旁边的老人,也就是徐州老人。

没过几天,苏轼去灵璧,写下《灵壁张氏园亭记》,是对卜田徐州的补充:

“余为彭城二年,乐其风土,将去不忍,而彭城之父老亦莫余厌也,将买田于泗水之上而老焉,南望灵壁,鸡犬之声相闻,幅巾杖屦,岁时往来于张氏之园,以与其子孙游,将必有日矣。”

实际上,苏轼卜田尔家川,并不是1079年3月罢徐州之后才打起的主意。

1078年,黄楼建成之后,刘贡父来徐州,苏轼把买田经过已经和盘托出:“本欲买田于泗上,近已不遂矣。”,“泗上”典出《吕氏春秋》:“泗上为徐州”。

次韵和刘贡父登黄楼见寄并寄子由二首

苏轼

青派连淮上,黄楼冠海隅。

此诗尤伟丽,夫子计魁梧。

世俗轻瑚琏,巾箱袭武夫。

坐令乘传遽,奔走为储须。

邂逅我已失,登临谁与俱。

贫贪仓氏粟,身听冶家模。

会合难前定,归休试后图。

腴田未可买,穷鬼却须呼(本欲买田于泗上,近已不遂矣。)。

二水何年到,双洪不受舻。

至今清夜梦,飞辔策天吴。


次韵和刘贡父登黄楼见寄并寄子由二首》见《苏轼集》第十一卷。苏轼这段时间说的买田、卜田、归休、归耕等基本上都是一回事,都是说要在徐州辞官归耕,在徐州的尔家川隐居。

从这里可以看出,归耕并没有“回归故乡种地”的含义,可见《汉语大辞典》对“归耕”的解释不如更早的《国语词典》的归纳更全面。

有了归耕徐州的答案,那么苏轼说故乡老屋颓废、满院杂草丛生,苏辙讲故乡风俗衰败、台观荒丘,目的都是不想再回到故乡,“梁园久芜没,何以奉君游。”故乡已经没有资本让苏轼仗剑走天涯。

苏轼为何把心窝子的话端给刘贡父?因为两人有同样的遭遇,都对王安石变法持不同政见,都主动提出离京任职。刘攽(1023——1089)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字贡父,熙宁中,同知太常礼院。论王安石新法不便,出知曹州,徙知兖、亳二州,黜监衡州盐仓。精于史学,协助司马光修《资治通鉴》。

苏轼归耕徐州的诗文有多首,又如,1079年正月,苏轼《台头寺送宋希元》,一首诗八句话,用了五个典故,劝诫宋希元不要像他一样有辞官退休的念头。

台头寺送宋希元

苏轼

相从倾盖只今年,送别南台便黯然。

入夜更歌金缕曲,他时莫忘角弓篇。

三年不顾东邻女(取宋玉),二顷方求负郭田(取季子)。

我欲归休君未可,茂先方议斸龙泉。

台头寺位于徐州户部山,季子指的是战国时期的纵横家苏秦,苏秦字季子。苏轼拿苏秦“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说事,《史记·苏秦列传》:“苏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且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司马贞索隐:“负者,背也,枕也。近城之地,沃润流泽,最为膏腴,故曰‘负郭’也。”后因以“负郭田”为典。苏轼描述的尔家川“千畦种粳稌。山泉宅龙蜃,平地走膏乳。”就是一个“负郭田”之地,土地肥沃,泉水潺潺,并且这儿离城市不远。

尔家川山环水抱,藏风聚气,是“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的世外桃源。苏轼选择这里隐居是难以割舍的兄弟情、依依不舍的徐州情、天人合一的山水情、穷困潦倒的田园情相互交织形成的一个“彭城梦”,这个梦想虽然没有实现,却伴随了一生,同时也给徐州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

户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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