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坐窝的第六天。一大早,听得有鸟的叫声。话儿不多,仿佛只是夫妻互相叮嘱几句,然后各自飞了。
乌鸫喜欢吃一种叫蛞蝓的小虫。蛞蝓俗称鼻涕虫,也叫蜒蚰。它怕光,昼伏夜出,一早赶紧把自己藏起来。乌鸫想吃它,必得赶早。还得用心找,用尖嘴巴把苔藓和落叶翻开,找躲在里面的蛞蝓。
人们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对于鸟的好。那虫儿呢,它们起早,却被鸟儿吃掉。想想,食物链的规律,挺有意思的。
没多大会,就有一只鸟儿回来坐窝。头朝着外面,尾巴对着我的方向。不和前些天一样,出去就是一上午。
我去阳台上收衣服,得鬼鬼祟祟,不弄出一点儿声响。它精明的很,稍有打扰,赶紧往外冲,半天不敢回来。这,影响孵鸟。
一般情况下,乌鸫下四到六枚鸟蛋。六枚鸟蛋出四只小鸟,五枚鸟蛋出三只小鸟。
今天,是鸟坐窝的第七天,还是五枚鸟蛋。这表明,这一次就五枚。五枚,应该出三只小鸟。我还没说出口,他就说,难道不能孵出五只小鸟吗?
这是乐观的人和悲观的人的不同。
我当然也想它全部孵出来,可是,这么多次的经验告诉我,每次都有两枚鸟蛋出不来。太乐观的人,往往不看重经验。
而这两枚鸟蛋,最后都不见踪影。 我疑心,这孵不出来的鸟蛋,在幼鸟出壳时,被大鸟们磕破,当做食物喂给了雏鸟。也或者,两只大鸟在孵鸟这些天,不能去远处觅食。而自身的营养消耗大,体力严重透支。它们吃下这两枚鸟蛋,补养好身体,然后出去找食物喂养雏鸟。
谁知道呢?这是千古之谜。
乌鸫是雌性孵蛋。它饿了,走一会儿后,马上赶回来。可见,也只是稍稍填填肚子。离巢前,进巢前,都吱吱叫几声。声音小而清越,仿佛是告知未出世的雏鸟们:不怕不怕,妈妈马上就来了。
乌鸫兢兢业业地坐窝,仿佛有谁派给它任务似的。春分时节,乍暖还寒。整天箍在四面朝风的窝中,还是冷。寂寂的,眼睛盯着外面,想什么呢?
会不会和人一样,想那未出世生命的可爱。想做父亲母亲时那种饱满的欢欣,想自己的下一代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植物动物,可爱之处就在这里。它们的付出,从来不要回报。也因此,它们的付出就如同打雷下雨一般正常。没有人要求它们应该怎么做?而它们,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这是所有生命的本能。在人的面前,已体会不深。是自然界的物事,让我们体会到,本能竟然这么美。
知道美,我们就会爱生命。爱万物。
家里连续四年都有鸟来孵蛋。两只鸟,夜间是怎样的场景,我却从没看过。有时想,若有个监控就好。架在巢旁,可以看清鸟儿的一举一动。
转念一想,觉得不必要。如果有人监视我们的生活,那得是多大的不尊重。看不见,可以想:大约是一个孵着,一个在旁边站着。楼下有树林,有野猫,老鼠经常沿着墙壁上楼。半夜里,倘若爬到四楼,两只鸟,恐怕是对付得了的。
下了一夜的雨,迷糊之间,总想起鸟儿来的冷暖。人冷了,开空调。热了,也开空调。鸟不会,它们忍着,觉得这就是生活应该的承受。
鸟巢在一棵橘子树下,紧紧靠着树干。鸟胆小,我用一株玉兰树挡住它。隐隐约约的,只有我能从树杈间的一点点尾巴尖儿判断它们在还是不在?
当然,有时我也有闪失。厨房里炒菜,清蒸鱼,想去阳台上掐几根香菜,点缀又增味。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它坐的隐蔽,没有看见尾巴尖儿。
我大明大放地拉开阳台门,兀自去摘菜。一个黑影迅速地从鸟巢腾起,惊慌失措地飞了。临走,还愤恨地朝我盯了几眼。
赶紧进来,菜也顾不得掐。关紧玻璃门,拉上窗帘。但愿它早些回来,继续孵蛋。
这只鸟,孵蛋专心极了。我一直以为,只有它在。它的伴侣,可能去远方谋生了。它没有孵蛋的任务,但是过几天,雏鸟出来后,它要和雌鸟一起抚养新生命。
趁鸟儿出窝,赶紧收衣服晾衣服。这次,真的看清了尾巴尖儿。一看,花草都耷拉着头。又匆匆提一桶水,给花草们喝水。听得鸟叫声传来,带着抗议,带着惊奇。翅膀张开,如滑行的飞机,从对面的树林直接冲回阳台。此时,这阳台,成了它的领地,我得赶紧出去,关门,拉窗帘。
看来,雄鸟一直在,在对岸的树林里,守护着它的伴侣,守护着它的孩子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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